楊季雲回來的時候安然已經睡下了,去了客廳的衛生間裏洗了澡,才輕手輕腳的回了主臥室,躺下,小心翼翼的沒有驚動她。
這麼些天他都沒有去醫院看她,想來她心裏也是憋著氣的吧,所以故意不等他回來,故意負氣一般的背對著他,睡的深沉。
“安然。”楊季雲輕手輕腳的躺倒她身邊,手臂一撈就將人攬進了懷裏,也許是她下意識在尋找溫暖,當觸碰到他的懷抱時,很乖巧的沒有掙紮而是更往裏鑽了些。而後又拱了幾下,給自己尋找了一個十分舒適的位置,繼續睡覺。
楊靜雲好笑的看著她跟小孩子似的動作,無奈的歎氣,卻把她抱得更緊,“安然,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室內一片安靜,隻餘下他靜謐的呼吸和她淺淺的睡眠。楊季雲長長的吸了口氣,然後緩緩吐出。
“那就放手吧。”那個一直在睡著的人卻突然出聲,沒有驚慌也沒有迷蒙,甚至連動也沒有動一下。
她的話音很淡很飄渺的樣子,楊季雲恍惚之間震了一下,隻以為這是她夢中的意欲,又或者……是他聽錯了?
他擰開床頭燈,仔細查看了一下,發現她仍舊是之前的模樣,安靜的沉睡著,連睫毛都不曾跳動分毫。她的臉頰上染著昏黃的燈光,看起來的格外的嬌弱蒼白。楊季雲心裏一陣緊張,忙伸手輕輕探上她的額頭,確定了沒什麼異樣才堪堪收回手。
在燈光下他又審視了她的容顏好久,就到抱著她被她壓在身下的那隻胳膊都發麻了,久到他的身體似乎都僵硬了,才熄了燈,抱著她入眠。
隻是手中的力道,不覺得緊了些,透著懼意。
直到他的呼吸越來越淺、越來越綿長,他懷裏的人睜開了一雙明亮的眸子,即使在滿室的夜色裏也能看的分明。
事到如今,他們之間,怕是連愛情都已經消磨殆盡了吧?
睡的戀愛能綿長至此,在一段波雲詭譎的婚姻中還沒有消失殆盡?睡的戀愛堅強如斯,在雙方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之下還保留著最初的純真?
沒有的吧?
她想,心,不可抑製的抽痛起來,狠狠的痛著,幾乎要讓她不能呼吸。在這場費盡心機的愛戀中,他們兩個都沒有完全的交過心,她以為能瞞得過他,卻不料她的每一個動作其實都在他的關注之下,就像山間小別墅裏那與世隔絕的“緊閉”一般。她以為她能做的很好掩飾的很完美,不驚不懼、不驕不躁,完美的金蟬脫殼。
卻沒想到吧……其實她的一言一行都在他的關注之下。那個每天早晨醒來都會發現的痕跡,其實就是他在她身邊坐了一夜,慢慢的靜靜的看著她。
安然現在想起來也怕的渾身發抖——她愛的男人,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耗盡了畢生的心血想要與之共度一生的人,她以為他們之間再沒有秘密,她以為從此以後就能相互扶持。
她以為她洗盡鉛華,褪盡了往日的容顏,就可以回到最初的純真,重新贏得他的愛,和他地久天長……
那雙眸子裏漸漸流露出無法抑製的脆弱來,彙聚成一股熱氣,漸漸的、漸漸的聚成一滴明媚而憂傷的淚水,貼著臉頰滑落下去,恰好的落在他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