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維綸蹲坐在河水邊,擦洗著自己手中沾滿血跡的長劍。銀灰色的頭發被他用樹藤紮成了一條長辮,他那張總是潛藏在亂發之下的臉倒映在河水之中。
他的眉毛向上翹了翹,嘴角也微微上揚,似乎已經忘卻了戰爭的陰雲,忘卻了生活的不易,隻是在享受那清脆的鳥鳴聲,享受這份寧靜。
“咯吱咯吱——”聽見身後的響動,維綸停下手中的工作,問道:“醒了?”
“咳咳。”阿曼達來到維綸身後,似乎是因為傷痛,她走得有些顛簸。
“我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你,維綸。”阿曼達強忍身上的傷痛,問道。
“上次你救了我一命,這次輪到我了。”維綸沒有轉身去看對方,僅僅是將長劍收入鞘中,之後便將身上的護具逐個拆下清洗。
此時此刻的維綸並沒有常人死裏逃生的欣喜感,內心波瀾不驚,就好像昨夜發生的一切隻像吃飯睡覺那樣平常。
“謝謝”阿曼達望著維綸後背上一道道傷痕,一時間不知該些什麼,隻得道了聲謝,蹲著在維綸旁邊,檢查起自己的傷勢。
就這樣,二人一陣無言,等維綸將護具上的血跡擦幹之後,開始處理起附著在腿上的水蛭,這些喜歡吸血的家夥在清澈的水源附近隨處可見,當地蠻人總喜歡在腿部塗抹刺激性的藥膏來驅趕水蛭,更有甚者會塗抹毒藥——但維綸現在顯然沒有藥膏可用,看著這些鼓鼓囊囊異常飽滿的水蛭,維綸隻得歎息一聲,將它們一隻隻取下。
將這一切看在眼裏的阿曼達有些心急,想著去找找有用的藥草,隻是她剛站起來,就被維綸喊住了。
“喂!”他蹭的一下站起來,朝著阿曼達大喊:“身上有傷,別亂跑!”
“額我隻是想幫你找點療傷的藥草。”
阿曼達的聲音非常虛弱,但她仍然努力用帝國語準確發出了每一個詞語的聲音。
“啊”維綸一時語塞,思考片刻,將語調放輕了:“你現在走路都困難,不要單獨行動。”
著,他將行裝簡單整理一番,道:“跟緊我。”
阿曼達微微點頭,順著河流向前走去。
望著對方踉踉蹌蹌的行動,維綸歎了口氣,向對方伸出手去:“抓緊了。”
“額,嗯。”阿曼達點了點頭,二人互相攙扶著向前走去。
他們麵朝的那個方向,其實是維綸來時的方向。
阿曼達感受著麵前這位充滿血腥味的帝國士兵胳膊上傳來的力量,心中有種微妙的感覺。
“雜種!怪胎!”她的童年充滿了這樣無道理的斥責,就因為她的父親是帝國人,她的母親是林中人。她有一段時間也非常憎恨自己的身世,就因為“身世”,她被同齡人排擠,被老人們冷眼相待,整個部落之中,隻有他的父親對她沒有偏見,這對她的成長產生了嚴重的影響。
後來,她開始醉心於草藥學,不與其他任何陌生人接觸,因為這樣,就可以不被他人指指點點,就可以忘卻煩惱,這種感覺,讓阿曼達近乎神經質地學習草藥學,對除了自己珍視的老爹之外,別的一切都不屑一顧。
這時,她遇到了後來成為部落大首領的伊芳,也就是她的姐姐。
“維綸。”
這時候,阿曼達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維綸以為阿曼達是因為外傷疼痛而停下來,急忙問:“怎麼了?哪兒不舒服?”
“那些大祭司的護衛想殺了我們姐姐一定有危險!”
“當你姐姐將你托付給我的時候,我知道她早已下定決心了。”維綸的表情非常冷漠,他似乎很少對阿曼達露出這樣的神情。
“請恕我無能為力,我將你救出來也是極限了。”維綸拖著疲憊的身軀,靠在一顆參大樹之下,對著麵前的少女解釋道:“實話,能救到你,已經是我們的幸運,我本以為,我們再也不能見麵了,你明白嗎?如果我們再回曼圖卡,我不認為我們能活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