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匱阿堵係殘生,
數日關鎖未出門;
龍魚未分別異種,
賴在涸轍仰溝渠。
大明啟七年冬季,這一是二十四節氣中的大雪,密布的霾雲籠罩四野,到了下午的時候,空中飄飄揚揚的下起了雪,雪花甚大,六角的菱角像春李花的花瓣一樣,開始一片一片的飄落,慢慢的三四片、四五片、七八片綿延而來,漸漸的連成了一串串,一串串的雪花,布成了一幕幕穿珠串玉的簾幕,這雪越下越大,越下越緊,最後如飛珠濺玉般,密密麻麻,挨挨靠靠,連成一片片,一層層將地間籠罩了起來。
這裏是順德州長治縣普安村,在村子的一個普通的白石青瓦的屋子裏,一個書生用嘴呼氣嗬著雙手,看著桌上墨跡未幹的草紙,紙上赫然正是開篇的那一首短詩,這個書生正在一臉自得的搖頭晃腦的吟誦著。
屋外大雪漫,大片大片的雪花在空中自由的飛舞、穿插、飄蕩、墜落,不一會兒,房屋、院壩、道路上已經堆上了一層厚厚的雪花,漫山遍野的雜樹、麥地上麵也覆蓋上了厚厚的一層積雪,屋簷上倒掛的冰柱如正在撲食的野獸,呲牙獠嘴,肆意的恣張。
這個書生姓陳,名後儒,字道如,是普安村一個家道中落的秀才。陳後儒的曾祖父曾中過萬德十二年的舉人,擔過鄉職,為任一方,也算是薄置了許多產業,可惜創業難,守成也不容易,家中的產業傳至他父親的時候,這個不成器的浪子,好逸惡勞,吃喝嫖賭,五毒俱全,不到十數年的時光,家中產業就敗了個七七八八。在陳後儒出生才不到五年,陳後儒的母親在憂疾中去世了,終於在三年前,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帶著一輩子的紈絝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就隻留下了一棟年久失修的祖屋和兩三畝的土地給十六歲的陳後儒,在族中長輩主持下,陳後儒又變賣了家中尚餘的幾畝田地,埋了父親,出了鄉學,守著隻剩下的孤零零的這棟祖屋艱難度日。
這棟祖屋當年建設極為牢靠,四圍周至,三進三出,雖然過去了百十年的時光,現下看上去還是大家氣象。但是由於年久失修,牆壁上修修補補的泥痕,和已經腐蝕黴變蟲蠹的簷柱,和很多間已經散發著濃重的濕黴的氣味的衰老的家具,無不昭顯這一家子的衰敗和失落。
家中的土地都沒有了,在族中幾個仁善的長輩斡旋和幫籌下,陳後儒拿起教鞭,做起了這個邊遠之地的傳道授業之師,一邊靠教授鄉野孩子,收取幾個束修糊口,一邊卻又從鄉裏的富戶的手中,轉租了兩畝薄田,半耕半讀,等待著啟十三年的科舉,意圖通過科舉謀個出身。
這一日,陳後儒剛剛教學歸來,坐在書桌上,有感於生活窘迫,無處申述,發而為詩。吟之詠之,有些淒淒然。
好似老發泄的也夠了,飄飄灑灑的雪花也漸漸稀落,光極明,雖然已漸進黃昏,在滿地積雪的映照下,恍如白晝。
陳後儒拉過一把藤椅,走到偏廳的窗子下麵,紅泥炭火上煨著一壺清茶,沒沒地的賞起了雪來。
漸漸昏黑,屋內已經隻能看著模糊的影像,屋外的積雪映照,一片高遠廖闊,清冽的寒氣逼人而來,混雜在溫暖的的偏廳,起伏著偏廳的冷暖。慢慢的,紅泥的火爐已經漸漸黯淡,茶壺也歪歪的斜躺在椅角。茶已盡,夜闌珊,正是該當休寢的時候了,陳後儒站起身,彎腰拾起茶壺,準備燒水洗漱,就待入睡。
突然,窗外一道如彩霞般映照的一片通紅,瞬間照在滿屋。陳後儒一驚,抬頭看向窗外,隻見一紅一黑兩團光影迎麵而來,陳後儒大吃一驚,張大嘴巴尚來不及叫出聲音,就頭部一痛,暈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陳後儒悠悠醒來。窗外已經一片漆黑,再也見不到半點光影。雪夜的寒氣襲來,陳後儒忍不住一哆嗦,緊緊的抱起雙肩,從地上爬將起來摸索著向臥室走去。
一夜無話,第二清晨,陳後儒醒了過來,不知道什麼原因,陳後儒隻感覺到自己的頭部隱隱的疼痛,陳後儒摸了一下,觸手之處,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傳來,陳後儒不由得大叫一聲,抽搐了一下,陳後儒下意識的將手拿到眼前一看,並沒有看到手上有血跡,可是頭部的疼痛還是曆曆在目的,陳後儒也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於是待疼痛稍減,陳後儒瑟縮著爬起來,走出臥室向夥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