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一覺,第二明,老羊倌活動了一下腿腳,果然與平時毫無兩樣,低頭看了看身上的傷口,已經塗上金創藥,傷口已經止血定痂了。
徐青山圍著老羊倌看了看,終於放下心來,衝周伍一個勁地“謝謝”,感激得不得了。
周伍淡淡一笑,也沒什麼,好像這件事與他沒什麼關係一樣,顯得有些漠不關心,隻是衝老羊倌點了點頭。
不到中午就找到了關把頭的倉子,倉子裏沒人,顯然都出去了還沒有回來。
老羊倌左右看了看,伸手從包裏掏出那塊麅子皮掛在了倉子上,然後拾來兩根樹棍,並排插在倉門處,點了點頭,作別周伍,帶著徐青山下山去了。
回到家後,歇息了幾,一直等不到周伍的消息,徐青山難免有些著急。
老羊倌閑得也無事可做,擺弄著手上的香囊,心裏就打起了算盤。人等人,急死人。莫不如趁這工夫出去碰碰運氣,反正也是閑著,就當有個事做。打定主意之後,每到月圓之夜,老羊倌就帶著徐青山直奔葫蘆頭溝,等那隻赤血寶蟾,可是等了好幾次都是無功而返,一晃差不多就兩個月過去了。
已經八月末了,一場秋雨一場寒,眼瞅著一涼過一,樹葉還沒來得及變黃,就開始紛紛往下掉,看這架勢,今年上凍可能要提前了。轉眼又是一個月圓夜,老羊倌抬頭看了看,衝徐青山念叨道:“山子,眼瞅著要入冬了,過了今晚,頂多還有一次機會,那隻赤血寶蟾要是不出來,恐怕隻能等來年了。”
徐青山蹲在草叢中,看看,又扭頭往前麵的水溝看了看,歎了一口氣:“老爺子,那隻赤血寶蟾會不會搬家了,壓根兒就不在這兒了?”
老羊倌搖了搖頭,目光堅定地看著不遠處的那條溪,他有種直覺,那隻讓他惦念到此刻的赤血寶蟾就在這裏。這些年,像是畫了一個圓,欠下的總該要還。
三十年前,也是這裏,也是一老一少,也是一師一徒。三十年後,一切都幾乎和三十年前一樣,隻不過物是人非。
從太陽落山的那一刻開始,老羊倌和徐青山就心地蹲在草叢中,像是入定的老僧一般,眼睛盯著那條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溪,一眨不眨,身子一動不動。
月圓月缺,一晃就過去兩個月了,徐青山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等待。由最初的激動興奮到現在的心如止水,對赤血寶蟾的出現也不抱太大的希望了。這種死等,一次兩次還能堅持,次數多了,簡直枯燥無聊得要命,心理素質不好的,都容易給憋瘋。有時真想仰長吼幾聲,但是,隻要一擦黑,一丁點兒動靜也不能有。
不知不覺中又過去了四個多時,一輪圓月高懸,風清月皎,與當初那晚竟然一般無二,恍惚中好像回到了三十年前,老羊倌抬頭看了看,竟然莫名地有些心煩意亂。
一片烏雲恰好飄過,遮住了月亮。地間突然暗起來,一陣冷風吹過,老羊倌警惕地左右看了看,感覺有些不對,衝徐青山使了一個眼色,爺倆又往下彎了彎腰,死死地注視著前方。
“咕……咕……”
突然傳來的這幾聲悶叫,讓老羊倌的心頭一緊,這叫聲在他心裏回旋了三十年,再熟悉不過了。他趕緊輕輕地拉了一把徐青山,手指放在唇邊,示意徐青山千萬不要弄出聲響。
徐青山也聽到了動靜,見老羊倌如此緊張,心裏一激靈,頓時就精神了,瞪大眼睛,透過草縫心地往對麵看去。
水溝水流潺潺,嘩嘩的流水聲在夜裏聽得十分真切。眼見一個黑影慢慢地從岸邊爬到了水裏,緩慢地爬到了水裏的一塊石頭上,黑乎乎一堆,足有盤子大,腦袋尖尖的,仰著頭,身子滾圓,咕咕地衝著月亮又叫了幾聲。
果然是赤血蟾王!
雖然沒有見過,但是徐青山不止一次聽老羊倌講起當年的情景,一看那身形就肯定是赤血寶蟾。雖早就做好了準備,但是到了這時候,他還是緊張得腦門冒汗。
老羊倌扭頭衝他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從身邊摸起一根竹竿,像他師傅當年一樣,一點一點地往前倒騰,心裏也是激動不已。對這隻癩蛤蟆老羊倌簡直恨之入骨,做夢都想收拾了它,早日為師傅報仇,等了三十年,今終於有機會了,他心裏也是百感交集。
老羊倌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把手中的竹竿高高揚起,調好角度,魚線上仍然拴了一根點燃的香頭,隻不過這回的香頭不是普通的香,而是麝香,異香撲鼻,紅紅的火頭在夜空中極為紮眼。竹竿慢慢地左右晃來晃去,香頭也隨著竹竿的晃動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火光。
麝香的味道很快就蔓延開來,方圓十幾米都是一股子濃鬱的奇香。時間不長,蹲在石頭上的赤血寶蟾似乎也聞到了這種香味,它轉過身子,瞪著怪眼,盯著香頭一動不動。
老羊倌也極有耐心,手裏的竹竿不急不緩,保持著一個速度,像是鍾擺一樣搖來搖去。
足足過了有十分鍾,赤血寶蟾終於從石頭上爬下來,朝著搖動的香頭緩慢地爬過來。
三十年過去了,這隻赤血寶蟾比當初又大了一圈,全身赤紅如血,紅得妖豔,腦袋正中一直到背上,竟然長出了一道金線,後背上大大的疙瘩也都變成了金黃色,密密麻麻的一個挨著一個,冒著白膿尖。
活脫脫一隻“赤血蟾王”!
老羊倌眼裏直盯著這隻蟾中之王,可能是當年的繩套還一直勒在它的前腿上的緣故,它的一條前腿明顯有些發育不良,長得相對瘦一些,沒有其他的那幾條腿靈便,爬起來一歪一歪的,就像是個跛子一樣。它終於慢慢地離開了水麵,爬到岸邊。
徐青山看了一眼老羊倌,起身慢慢地往後退,退出很遠之後,這才貓著腰,心地隱在草叢後,迂回包抄了過去,打算切斷它的後路。
麝香的味道越來越濃,赤血蟾王走著走著好像有些頭暈,竟然晃起了腦袋,爬了沒幾步就停下來歇一歇,盯著香頭看了一陣後,又慢慢地接著爬。
老羊倌知道這東西的厲害,不敢大意,心地一點一點地往回收竿,很有耐心地引誘著赤血蟾王,讓它離河溝越來越遠。
徐青山好半才繞到河邊,按照老羊倌先前的吩咐,把混合了蛇鱗和麝香的粉末沿著河岸撒了起來。
赤血蟾王往前爬出足有五米遠,突然身子一頓,停了下來,好像發現了什麼東西,然後蹲在地上開始咕咕地叫。
老羊倌大氣都不敢出,手裏的竹竿仍舊保持著相同的頻率,左右慢慢地晃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