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以為玉颯已經短眠,卻聞一聲低喃:“兩軍對戰,將士無辜,不叫爾等死他鄉,敵軍的屍首,歸還給他荊之頃吧。”
墨玉撥弦的手勢一亂,心緒紛遝,竟明白了陶安哲的話,也感悟了玉颯的心境,她不是睡不著,是不想睡著吧。
陶安哲帶著楚顏,便是直奔皇城,天將明不明時,那曾硝煙彌漫的戰場處處淩亂,為國而死的將士多則橫首異處。
皇城中主道,偏西門,位主玄恭,玄恭大道貫通東西。
陶安哲指了個地點,對楚顏道:“將這些死去穿伝的將士,集中在這,送還給荊之頃吧。”
楚顏不明白,皺眉道:“你要我來,是來做運死人活的?”
“你可知,當你滿目看到的,是你的家臣,你的子民,死後卻不能親手殮葬,而由你的仇人送還屍骨,這境況,這無可奈何的悲傷,足以摧毀一個人的意誌。”陶安哲輕聲道,他以往漫不經心的表情,微微凝重,又道:“要問玉颯如何恨,便跟這個,相差不多。”
可玉颯若無雲至淵又該何去何從?
楚顏沉默了一番,沉道:“我明白了。”
“還有。”陶安哲說:“把那大皇子一並綁在樓上,讓他也看看,他背棄的子民……最後的樣子吧,必叫他生死難忘。”
一個人的妒忌和狠,究竟能扭曲到什麼地步,才能做到背叛家國?想起曾經試圖與他們聯手除掉荊之頃的大皇子,楚顏一陣搖頭:“居然妄想玉颯能容下他,他也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若不是他透露給我們荊之頃的部署和弱點,穿伝也不至於敗的這麼快。”
同樣是皇子,一個淪陷在權勢的欲望中,一個卻誓不忘國恥,要同他們同歸於盡,區別如此大,大的人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而楚顏也相信,麵對這些的荊之頃,不會沉得住氣。
三日之後,炎熱的天氣下,數以萬計的屍首開始腐敗和潰爛,屍臭引來地底的屍蟲,怕不過滿月,這將是白骨皚皚的皇城,而大皇子荊之丘早已意識混亂,呆滯的笑容,終敵不過眼前的人間煉獄,他已經徹底奔潰。
又過三日,一隻鐵箭結束了他短暫的一生。
荊之頃跪倒在地上,攥著弓弦的手深深握緊,身後八萬的將士隻聽他說:“國破家亡又算什麼?天荒地老英雄喪,北堂玉颯,你果然是戰神,踐踏身軀不算什麼,你更狠,你要我心亡,你要折磨我神魂俱喪!”
“二皇子……”
“趙榮,這一切是不是我錯了……”
趙榮扶起荊之頃,滿臉胡茬的神色,疲憊而痛絕,“大軍未敗,二皇子……投降吧。”他忍著痛,含著屈辱,可也隻能做到規勸。
他已經低頭了,可是荊之頃呢?他又能甘願嗎?
“投降?怎麼投降?”忽然,荊之頃狠狠的握住趙榮的手,砸了弓弦,“殺,殺!鳴戰鼓……擂鼓衝鋒!!!”
城外三刻,傳來最前線的戰音,玉颯聽聞後,禦筆一勾,對著楚顏的發戰請求,道:“準!”
迎戰,預示著將死之言。
戰旗之下,畏畏縮縮站著兩個小將,是活捉的俘虜,楚顏一劍之下,鮮血祭戰旗,三尺之外已聞鏗鏘之聲。
兩軍對列,風也癲狂。
楚顏一令之下,雙袖翻飛,宛若一隻驚鴻的鳥兒,扇著翅膀,叱吒入蒼穹。
對戰荊之頃發出一列三萬先軍,兩隊人馬交錯,所謂的陣型就是血肉之軀,已肉身鑄成的銅牆鐵壁,誰先被打破防線,就意味著一半的敗勢。
半柱香後,身後聞琵琶崢弦,楚顏劍拍戰馬,戰馬一揚前蹄,蹄下死去亡魂,何阻其勢?沿路廝殺隻為敵軍身後的那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