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男子卻如月下影霧中一縷輕煙,仿佛一吹就要散了。
“九歡姑娘,你們從冥界出來,姬瑾軒就問過我了。當時他聽到這句話,也是這般驚訝。我隻能說……真正的玉無瑕在守護蓮宮神府時,就已經天命終歸了。而我……隻是一抹遊蕩於世間的孤魂。那時我與將死的玉無瑕做了短暫的交談,他接我身體之用,我接承他的遺誌,前往輔佐玉家選中的燕王。至於我究竟是誰,九歡姑娘啊,就連我自己都忘了……所以現在……對不起。”
遊蕩孤魂……忘了自己是誰……時常聽師兄和師姐講六界各種離奇怪事,所以涼九歡聽到這裏,並未感到害怕恐懼絲毫不可思議,反而是……悲傷浸透全身……
千山暮雪玉隻影,天有窮時情無終。
他說的那樣輕鬆,卻讓人聽得那樣悲傷。
一雙玉眸凝望遠方,似若有所思,眼神中還透著一縷清晰的若即若離,好似一個空心的人。
“玉哥哥……嗚,嗚嗚……”
今天她是怎麼了,淚水就像失閘的洪水,總是不當家的往外撲簌撲簌地掉,她這樣沒禮貌的無聲哭泣,豈不是更添四周寒影,淒傷難過嗎?
趕緊用袖子猛擦眼淚,可就是像擦不盡似的,哆嗦著嘴角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想哭的,可是……”
“九歡姑娘,玉某現在過得很好,不是嗎?所以別哭。”他給她擦淚,若即若離的笑。
“可是,寶哥哥說過……如果是魂魄強行占據已故人的身體,屬於逆天之舉,就會受到懲罰,玉哥哥會受傷嗎?我不要玉哥哥受傷。”
原來這丫頭是在擔心這啊,嗬嗬。“不會,很快就會結束了。”玉無瑕望著月空,三日後就月圓了,他已經等了一千年啊,所以……還有什麼可怕的。
一個空心的人在紅塵中飄來飄去,是守著絕望般的希望,等待早已消失的人。
“所以,九歡姑娘要相信我。”
“嗯!我相信玉哥哥!其實我有時候,也經常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脫線的紙鳶,飄在半空中四處遊蕩……不過那是在夢中。”
“九歡姑娘,玉某不怎麼會說話,但是想聽九歡姑娘……說給我聽。”玉無瑕笑道。
“嗯!”
她乖乖趴在石桌上,雙手舉著下巴,像一隻滿足的小貓,漫無目的地講著。
“美人師叔撫琴的時候也和你一樣很專注,劍君大會前天……美人師叔撫琴也沒有注意到歡歡走到他身後……”
“花事了神君是天下琴君,很了不起。”
“嗬嗬,那是當然。美人師叔的太古遠琴很厲害的,上古至寶之一。我聽六師姐說一千多年前,美人師叔經常坐在浣音崖上撫琴,後來更是以一曲浣音神曲,可是轟動了九天呢!”
“一千年前嗎……”
“嗯,還聽六師姐說,這琴曲是當初一個天上掉下來的小仙子,誤闖入花事穀,從此喜歡上了美人師叔的琴聲,便取來了天蠶神絲給送給美人師叔,嗬嗬,美人師叔啊,表麵是個冷清之人,其實內心很柔軟呢,為了感謝小仙子,便當即彈奏了一曲給那小仙子聽,而那首曲子就是驚鴻九天的浣音曲,嘿嘿……”
“那小仙子……”
“誰知道呢,九天之內,仙子多了去,後來也無人見過那小仙子,自然不知道了,隻是,我感覺美人師叔很想念她……”
“對了,玉哥哥,你知道婆娑淚是什麼嗎?美人師叔的穀裏幾乎容納了所有仙草,可我卻惟獨沒有聽過這種花草……”
“婆娑淚是婆娑雙樹之果,天地間聽聞隻有一地生有婆娑雙樹。”
“在哪裏?”
“蒼華蓮境。”玉無瑕說到這裏,頓住,問道,“九歡姑娘,何故問起這個?”
“嗬嗬……那裏啊……沒沒沒,隻是……嗬嗬嗬,”涼九歡聽到這四個字,不免尷尬起來。
如果她說是自己千年來,一直做的同一個夢,而慢慢悟出的的這三個字,他不會也同六師姐一般,說自己是傻了吧?
正不知該如何說起時,腦海中突然劃過一個模糊的畫麵,好像與那個夢有關。
“玉哥哥,其實,這與我一千年來,一直在做的一個夢有關。可是你別問我那是什麼夢,我回答不上來。那畫麵很清晰,很真實,可我就是說不出內容。我在夢裏一次次告訴自己,醒來後千萬不要忘記,可是當夢真的醒了,我對著一雙空白之手,我還是忘記了抓住那夢。有時候,我也在想,究竟那記不住的夢是真的,還是醒來的世界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