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2 / 3)

他不禁仰天大呼:“我袁術怎麼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啊!”這一聲喊罷,身子抽搐著翻在榻邊,隻覺腹內一緊、胸口一痛、嗓子一鹹、眼前一黑——大口鮮血自口中噴了出來!一口吐罷又是第二口、第三口……霎時間吐了足有一鬥血。

衛兵頓時亂作一鍋粥,趕緊搶過去攙扶。但覺袁術身體沉重毫無反應,扳過來一看,見他白眼上翻兩腮凹陷——已經斷了氣!袁術兩手一鬆,那沾滿血汙的金鑲玉璽在他身上滾了兩滾,掉落在塵埃之中……

就在袁術撒手人寰之際,許都城外一派喧騰,曹操已經點三萬大軍誓師起兵。為了彰顯王師討逆的正義,文武百官都到城外大軍送行。曹操更是下令將逆臣袁敘當眾斬首,一者祭祀金鉞、白旄,二者警示首鼠兩端之人,然後率領兵馬殺氣騰騰奔赴河北前線。

偏將軍劉服雖有諸侯王子之貴,又曾在曹操遷都之際鼎力相助,但時至今日也隻能坐冷板凳了。他名義上是京師第二留守統帥,但任何軍務都是夏侯惇一人說了算,根本輪不到他這個二把手,而且他自梁國帶出來的五百精壯也被人家換成了老弱殘兵。

好在曹操感念其功勞,待遇還算豐厚,俸祿無缺膏粱不愁,每逢得勝都贈送些戰利品,還時不時地準他到城外射獵。但這位王子服偏偏自視忒高,又能文能武甚具才幹,更兼二十出頭雄心壯誌,實不想當這百無聊賴舞風弄月的逍遙王子,此生所欲非是常人可度!當今天子有沒有實權他不關心,他隻在乎自己滿懷壯誌何以施展,因而曹操出兵之際他也主動請纓隨軍效力,但立刻被人家婉言謝絕了。名義上的理由是宗室重臣不宜以身犯險,實際原因卻很清楚,人家不想叫一個有劉氏血統的人坐大勢力嘛。

劉服心中不暢,卻隻能佯裝笑臉將曹操送走,自嗟自歎回了府邸。用過飯他本打算小憩一會兒,避過午間的暑熱到城外射獵,哪知剛一躺下,就聽到外麵響起轟隆隆的悶雷——又下雨了。

“曹阿瞞出兵半日就挨雨淋。該!誰叫你不帶我去!”劉服幸災樂禍笑了一陣,又覺百無聊賴,昂首枕臂在床榻上發呆。忽有蒼頭(家奴)來報:“車騎將軍董承過府。”

劉服來了精神:“快快有請!再預備些酒菜果子來。”他與董承本是一對冤家,當初遷都許縣時,劉服暗助曹操阻擋見駕,搞得董承束手無策隻能就範。但隨著時光推移,宗室外戚都受到壓抑,倆人倒成了同病相憐的朋友。

劉服冒雨迎到二門,見董承身披蓑衣而來,身邊隻跟著一個名叫盧洪的心腹長隨。“董國舅,您好雅興啊!”劉服拱手相讓把他迎至簷下。董承脫去蓑衣,裏麵穿的卻是便裝幅巾,笑道:“曹公一去咱也隨意了,我過來找您聊聊。”

杯盤盞碟隨即擺下,也不要仆僮伺候,二人毫不拘束相對而坐。董承似乎很興奮,反客為主給劉服滿酒,劉服連連推讓,他卻道:“王子身份尊貴,在下多多禮敬是應當的。”

劉服微微點頭,待他滿上酒盞,拿起舀子為董承滿酒:“董將軍身為外戚重臣,我也為您滿上。”說罷兩人相顧而笑,飽含辛酸自嘲,什麼宗室尊貴什麼外戚重臣,如今都是徒負虛名罷了。

董承輕輕抿了口酒,接著恭維道:“我們外戚之人實不敢與王家相比。在下想起位有名的宗室,當年諸呂亂政,高祖之孫城陽王手刃偽丞相呂產,掃除把持朝政逆臣,可稱得起大英雄!”劉服覺得他這話的弦外之音甚可怖,便揣著明白裝糊塗,回敬道:“這等事不算什麼,想當初外戚大將軍衛青征討匈奴捍我大漢疆土,那才是真英雄呢。”

董承見他不接茬,便低頭擺弄著酒盞,似笑非笑喃喃道:“咱們也不要互相吹捧了,其實有名的宗室外戚都不過是鳳毛麟角,開創天下大業靠的還是田野英豪。就比如那韓信,未遇之時不過是個執戟郎,哪知日後登台拜帥暗度陳倉、攻魏平趙定齊滅楚,十麵埋伏逼項羽,功成名就躋身諸侯王之列?”說到這兒他見劉服連連點頭,於是話鋒一轉,“惜乎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誅,隻落得未央宮中刀下亡!可惜啊可惜……”

劉服不由得暗暗出神——當初他助曹操脅迫天子遷都,現在卻成了遺棄之人,雖然不曾誅不曾烹,但道理還不是一樣的嗎?想著想著,生怕自己陷入了董承設下的圈套,趕忙佯裝譏笑:“國舅這話見地不高。腳下的泡都是自己走的,當初韓信被貶淮陰侯,若從此夾著尾巴做人,何至落個淒慘下場?說不定日後還能和陳平一樣全始全終呢!隻怪他自己不老實,譏諷樊噲勾結陳豨,自己找死還能怨誰?”

董承見他一句話都不接,心中急似油煎。他是揣著滿腹機密來的,如今口風已經吹過去,萬一這個乖戾王子油鹽不進,扭頭把這些犯忌諱的話告訴曹操,自己這條老命就賠進去了!想至此董承把酒喝幹壯了壯膽子,凜然道:“大丈夫生於世間當有所作為,但千古機遇都是電光火石轉瞬即逝,若不能在這有生之年一展抱負,苟延到老也隻能扼腕歎息。我倒是看好那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