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說的是。”董承有一搭無一搭地回應著。
曹操忽又伸手點指遠方一處山坡:“這地方我可熟悉,初登仕途為洛陽北部尉的時候,曾與橋玄、蔡邕,還有汝南王儁、南陽樓圭閑遊至此,得橋公教誨、聞廣陵之音,實是終生難忘啊!”
董承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隻是禮節性地點了點頭,他總以為後頭的大戟、大槍要砸過來,禁不住回頭瞅典韋和許褚。曹操斜眼瞟了他一下,心中頗為得意,要的就是讓他害怕,清了清喉嚨明知故問道:“國舅,您怎麼了,為何總往後麵看呢?”
董承臉上羞赧,怕曹操小瞧還得編瞎話:“我是看看禦駕跟上來沒有,怕當兵的驚駕。”
曹操佯作不快:“國舅怎麼這樣講話,我的兵可是有規矩的!”
董承嚇得身子一斜:“在下失口……失口……”
“不過國舅真是幹國忠良啊!”曹操見他臉都白了,趕緊笑著奉承他,“時時刻刻都記掛著天子安危,操欽佩得緊。”
董承不敢擔當,故意自我作踐道:“不怕曹將軍笑話,我那小女為貴人,一身榮辱皆倚仗天子。隻有皇上安然無恙,我那女兒才有好日子過呀。”
曹操不置可否,他的女兒絕不可能去侍奉皇帝那個沒用的東西。
“國舅,現在沒有別人,我想與您說兩句知心話。”
“將軍請講。”董承哪敢阻攔。
“我久不在朝堂,疏於參拜,不知當今天子是何等樣主?”
這倒是一個下說辭的好機會,董承脫口而出:“當今的天子可比孝宣、孝順二帝。”前漢宣帝劉詢誅滅外戚霍禹,予民休養,一改武帝窮兵黷武奢侈虛耗之風;後漢順帝劉保抑製權閹,招賢納士,挽回北鄉侯頹敗之勢。這兩位皇帝不僅情勢相似,而且少年時都遭過苦難,宣帝乃漢武帝戾太子劉據之子,因巫蠱之禍流落民間,一十八歲回宮繼位;順帝本有太子之分,因閻氏外戚逼殺其母失去帝位,後來孫程等十九位宦官政變,在十二歲時複得帝位。他們都是少年多難的皇帝,董承將劉協比之這兩位皇帝,就是暗喻他能渡過災難重整社稷。
“哦?”曹操似乎沒當回事,“不知有何政績啊?”他這麼問其實很苛刻,劉協根本沒真正統治過天下,又談何政績。
哪知董承還真笑著說出來一件:“兩年前關中大旱田野不收,加之李傕、郭汜倒行逆施,人相食啖白骨委積,穀子一斛賣到五十萬,豆麥一斛也值二十萬錢。那時天子下令盡出太倉之糧,命侍禦史侯汶督率兵丁為饑饉之民熬製糜粥。可幾日下來餓死之人不見減少,天子懷疑賦恤有虛,命人在禦座前量試作糜,結果發現水多糧少不能果腹。尚書令以下參奏侯汶之罪,但天子念及侯汶也是不忍太倉盡散,沒有治以重罪,僅僅杖責五十。自此之後賑災之人不敢作假,粥都稠得立得起筷子,百姓多得活命。這可算得起一件美談吧?”
這件事聽似簡單,其實大有深意。出太倉之糧可見劉協心懷百姓,不加侯汶重罪可見劉協體恤大臣,杖責五十可見劉協賞罰分明。此事處置妥當已頗為難得,更何況兩年前皇帝還不到十四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