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別這麼說,孩子某們自然要拉扯大,將來還要讓他們出人頭地。”丁衝走了過來,“但您也得保重,跟某們走吧。”
“好……好……”秦大嫂理了理發髻,將懷裏的丫頭交到丁衝手裏道,“你且幫某抱孩子,某進去收拾些東西。”
“娘!某幫你。”秦真嚷道。
“不了,你在這兒看好了弟弟。乖乖聽曹叔叔的話,一定記著!”說罷顫巍巍繞過籬笆牆,進屋去了。曹操與丁斐來到院後麵,幫助手下人把那十個當差的埋了,將土踩平,又隨意撒上一些枯草。待到葬秦邵時,曹操實不忍看了,低頭走開。哪知來到前麵,卻見丁衝一手抱著丫頭,一手舉著葫蘆正往秦真嘴裏灌酒。
“你幹什麼呢?”曹操一把推開。
丁衝把葫蘆一揣,笑道:“這小子也大了,該學著喝酒了。”
“別胡來,秦大嫂呢?”
“還沒出來呢。”丁衝說完這話方悟事情不對,忙跑進屋看——她已用菜刀自刎。秦邵尚未埋好,又將秦大嫂抬出來與他同穴而眠。孩子們哭得昏天黑地,曹操摟著秦真勸道:“別哭了,以後某拿你們當某的親生的一般待,走吧!”一行人歎息著各自上馬,回頭望了一眼那黑漆漆的茅屋。半個時辰前還其樂融融,轉眼間就煙消雲散了。
小秦彬伸手指著敞開的屋門哼唧道:“門……門還沒關呢。”
在曹操身前的秦真道:“弟弟,家都沒有了,還管門做什麼?”
“家裏還有許多東西呢。”秦彬又哭了。
不知秦真是不是被剛才的酒灌暈了,竟大聲道:“錢財家什不過身外之物,你某兄弟能活著便好。將來若能做一番事業,什麼好東西弄不來?”這話哪裏像一個六歲孩子說的。曹操暗暗稱奇:此子聰穎過人,何不將其認作螟蛉義子,改叫曹真,交與丁氏撫養呢?忽然又見丁斐仰天大笑:“哈哈哈,某還不如一個六歲的娃娃呢!也罷,秦大哥既學左伯桃舍命全交,某就學一學孟嚐君散家為友。孟德,這裏的田產地業某不要了,回去挑選精壯之人與你同往陳留招兵舉義!”
“這就對啦!”丁衝高興,又喝了口酒,“不過,某不同你們去。叔父尚在洛陽,某要入京照顧他老人家。”丁氏兄弟的族叔乃是任過司徒的丁宮。
“人皆東逃,唯你西進,是不是喝多了?”
“哼!某到京師若能救出叔父最好。若不能便留在洛陽逆來順受,且喝一喝他董卓的酒,說不定日後還能幫孟德的忙呢!”他說罷將酒仰麵喝幹,又慨歎道,“把家散了真可惜。”
丁斐嗔怪道:“某都舍得了,你卻又道可惜。”
“金銀財寶不算什麼,某那幾十壇好酒啊!”說著他竟流下淚來。
“快走吧!”曹操一抖韁繩,“某若日後富貴,一定讓你喝個夠,喝得你活活醉死。”一行人鞭鞭打馬,直奔丁家莊去……
有人相助,從豫州到兗州的行程便一路平安。
數日後,曹操就帶著丁斐等從人到達了陳留郡。令他始料不及的是,在離著陳留縣還有十裏的鳴雁亭,就受到了隆重的迎接。
曹操騎在馬上,遠遠就見旗幟招展,兵丁整齊,郡縣全體官員列立驛道兩旁。正當中有一位中年官員,頭戴委貌冠,身穿深服,肩披青綬,腰橫玉帶,相貌憨厚,笑容可掬——正是東郡太守張邈。
張邈字孟卓,是曹操多年的朋友。長期以來,在解除禁、打擊宦官的鬥爭中,他始終與曹操站在同一戰線上,特別是在何進當政的那段日子,兩人的交往更是愈加親密。董卓進京後,張邈也以假意逢迎的策略騙得其信任,被外放為陳留太守。
曹操見他以這樣隆重的隊伍迎接自己,受寵若驚,趕緊下馬跑了過去:“孟卓兄,別來無恙啊!”
張邈笑嗬嗬走到近前:“可把你給盼來了,老伯父愛子心切,日日都在向某打聽你的消息啊!”
“小弟家人承蒙你照料。”
“見外了。”張邈拱手相讓。
曹操環視著兩旁的官員:“小弟何德何能受此隆重之禮。”
“你今到此,愚兄添一膀臂,舉義之事可就矣!”張邈招呼著眾官員,“這位就是當年威震黃巾的曹孟德!”他這一聲喊罷,兩旁的官員紛紛一揖到地,頗為恭敬。
曹操趕緊作了個羅圈揖,抬頭又見弟弟曹德也來了,兄弟相見甚為喜悅。曹操又將丁斐引薦諸人,大家也不上馬,與張邈說說笑笑往縣城而去。
“要說董卓倒也慷慨,竟給了某這麼一個太守之職。”張邈說這話的時候帶著笑,似是嘲諷又似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