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宣讚燕爾新婚,心思全撲在了自家娘子身上,本也就不在承天寺。來寺裏走這一遭也八、九分是為了給自己和娘子討個開光的吉祥。
他下樓支會了王主人一聲,離了店內,順著人流同走。
一路走走看看的步至承天寺,那裏早被如織人流圍攏的有些水泄不通。
“沒有娘子在身邊,真真無趣的很!”徐宣讚忍不住搖頭歎了一聲,順著人流的簇擁、繞著長廊在各處大殿拜了一圈。
開光的那處正殿早被人群堵得進不去,他也就沒執著,隻遠遠的拜了三拜、上了炷香也就出去了。
這邊好不容易才擠著那些人牆慢慢出來,又見還有新來的不停往裏走:“唉……”徐宣讚無奈,忙擇了個人不太多的小廊貼著身走,“還是我娘子有先見之明。這等場麵根本就不是來潛心拜佛的,根本就是來看人的麼!”自言自語間迎麵走來一中年先生,徐宣讚抬眼看見,忙把身子側開。
這先生穿著紫金道袍,頭戴逍遙龍紋巾,腰係一條墜了琳琅玳瑁的青黃色絲絛,足蹬一雙低腰熟麻鞋,隻消一眼便知定是哪座仙山下來的高人。他對徐宣讚斂襟道了一謝,原想就此繞過去,又在與他一錯肩時定了一定。
須臾後猛地回頭,見徐宣讚已然走出幾步,忙抬手穩聲喊住:“這位相公請留步!”
冷不丁聽見背後有人喊自己,徐宣讚也不確定是不是就是在喊自己。下意識的一回頭,四下看了一圈不見旁人,適才皺眉重走回來:“道長是在叫我麼?”問的不確定。
“正是,正是。”那先生一捋半長的胡須,淺淺笑開,邊迎著徐宣讚上前幾步,一甩拂塵做了個禮,“貧道是那終南山上修行的道士,雲遊此處,布施符水,救人病患災厄是也。”
“哦。”徐宣讚不解其意的皺眉支吾了一聲。不知何故,他見那道士甩出拂塵的瞬間,忽然覺得這個動作很熟稔。下意識虛空裏比劃了一下,又猛地意識到自己失了禮,忙重新站定,“道長喚住我是……”拖長尾音發問,忽地想到可能是要化緣?這麼想著,忙後知後覺的去取身上的荷包,想予他些香火錢。
這先生眼見徐宣讚如此,心知他誤解了自己的意思,忙輕輕攔住:“小哥兒誤會了,貧道找你另有一事。”
“另有一事?”徐宣讚更是不解了,本已舒展開的眉頭又皺了幾分,重新上下打量這道長一遍,不太確定的支吾,“我……認識道長麼?”
天色不覺已近晌午,兩人站在太陽底下一來二去的兜圈子也誠然無聊。這先生不願再廢話,幹脆又一甩拂塵,把話挑明了直說:“貧道是怕施主嚇著。方才在人叢中見施主過來,便依稀可見施主頭上有一道黑氣,與施主錯肩時異樣之感愈濃。”於此微定,頷首沉目,語氣壓低了幾分,“必有妖怪纏你!”
徐宣讚也不知自己是著了什麼道,眼見這道長一甩拂塵他便總忍不住也跟著學。不僅如此,便連這身道士裝扮他都實覺熟稔的緊、喜歡的緊。正暗自奇怪著,又冷不丁聽到說有妖怪纏著自己,頓然回神,大感無稽:“道長說笑了吧!我從不曾招惹古怪,怎會有古怪纏我?”心覺這道士好生奇怪,掉頭便想走。
“施主且聽貧道一言!”偏被那先生一扯衣袖,隻好又回轉了身子耐著性子聽他繼續,“你近來被妖怪糾纏,其害非輕。我隻問你,可有與甚美貌女子互為流連,彼此……行了那淫邪之事?”
“嘖……”一聽這話,徐宣讚登時不悅,沉了眉目語氣凜下,“你這道長,好生的無禮!我並非好酒好色之徒,隻餘賢妻相互傾心愛慕。難不成我與我娘子夫妻之間的……床榻之事。”這個辭藻有些尷尬,他定了一下,“到了你們這等清修之人口中,便成了淫邪之事?”這次當真是著了火氣。歡歡喜喜的出來看臥佛、討彩頭,半路卻好端端的走來一瘋癲道士,又與自己胡扯了一大連篇瘋言瘋語,任是誰人都接受不得。
這先生見他如此,卻也沒有著惱。或者說徐宣讚此時的反應也在他意料之中:“若貧道說你那娘子,便是這糾纏之妖呢?”語氣不亂紋絲。
“你!”徐宣讚更是窩心窩火,抬手怒指道,“你都不曾見過我家娘子,就在這裏敗壞她的清譽?你算哪門子修行人!”
不想這先生依舊穩穩沉沉一副老成之態:“貧道都不曾見過你家娘子,端得又要憑空裏好好兒敗壞她婦人清譽?這對貧道可有好處?”
兩句話堵得徐宣讚一口氣上不來也出不去,僵持半晌後幹脆不理論的一放手:“我怎知道?你有什麼古怪我還能賽過你肚子裏的蛔蟲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