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回 西子湖,斷橋會,千年等一回(1 / 2)

那一刻,我升起風馬,不為乞福,隻為守候你的到來。

那一天,閉目在經殿的香霧中,驀然聽見,你頌經中的真言。

那一日,壘起瑪尼堆,不為修德,隻為投下心湖的石子。

那一夜,我聽了一宿梵唱,不為參悟,隻為尋你的一絲氣息……

一千年,雲泥之別的一千年。當那些生如夏花的爛漫一瞬過後,便隻剩下歲月長河裏坦坦緩緩的、波瀾不驚的一份落寞。

春雨又下,陽春的花樹在荒山寂嶺間濡染了一派婆娑。大千世界、造化萬千,輪回生死的輾轉徘徊,歸根結底不過是笑話一場。

天地蒼茫,萬物洪荒間,沒有誰,可以理解兩條蛇的所思所想吧!

青青不動聲色的往前挪了一挪,把蛇腹重新磨蹭在白蛇纖細的腰身上:“姐……姐?”她抬起杏眼,舒了睫毛,輕姿曼態的典型一副蛇妖的誘魅相。

與此同時,幾點雨絲順著山風搖搖曳曳的落在了淩亂青絲間。睜著眼睛做白日夢的白蛇,被這一脈蒸涼做弄的碰碎了回憶的夢寐:“嗯?”她側目看著青青,一時無措。而那一千七百年前的無邊過往,一懷追思就此斬斷。白蛇望天,不禁開始思量,在這樣陰霾濕潮的雨天裏,總也好不惱人的輕易就惹了回憶出來!

“姐姐你在想什麼?發了這許多時候的呆!”青青幽幽一歎,有意做了樣子調侃白蛇,“莫不是在想哪家的男人?還是動了什麼凡心,意欲遊戲人間、沉淪在紅塵初妝的無疆河山裏,日日雲雨、歡好夜夜?”

“青兒!”白蛇想惱,可青青這故作老成的神情又隻令她好笑,“說話愈發的沒了分寸,好不害臊!”抬指在她兩眉間輕輕一點。

“害臊?”青青一搖尾巴,青碧鱗片泛波生光的蛇尾便化成了一雙纖細玉腿,她媚著聲音嬌嬌低笑,“姐姐,那是凡人的情態吧!我們本來就是妖,又作甚要那麼辛苦的顧念人的規矩?”

“青兒……”白蛇不想跟她口舌逞強,才欲淺言幾句,心下又似被什麼鈍鈍的打了一下一般,兀地就是一個猛沉,“糟了!”黛眉突蹙,一把拉起依偎著自己,一派懶洋洋的青蛇,“那小書生呢?”

“認出路來,自然是走了。”青青一翻眼睛,抬指梳理耳畔青絲一縷,櫻唇微嘟,“我說把他捉了來分著吃掉,你又不讓……”

“快!”白蛇冷不丁打斷,拽著青蛇不由分說便飛身出了清風洞,“隨我下山,跟著那個小書生!”

“啊?”青青被這突忽其來的舉動弄得摸不著頭腦,“姐姐姐姐……為什麼呀!”隻好半推半就的由著白蛇扯著自己飛下山去,卻在半山腰反拉住白蛇停了下來一問究竟。

白蛇一雙狹長妙眸隻顧在漫山雲霧間尋覓小書生的身影,被青青這一拉,適才回過了神:“你不懂。”她嫣然巧笑,湊近青青耳邊徐徐道出,“觀世音菩薩昨晚上在夢中點化於我,一千七百年之約已近,故人會在今日出現。果然,這青城山平素基本不見什麼人煙,好端端卻誤闖了個迷路的小書生。我想,他便該是菩薩提點之中,我那位有緣之人!”

聞言如此,青青且聽且思,不多時明眸彎彎笑起:“如此說來,真真兒造化!”餘光忽地瞥見那半山腰偏下處,似有人影浮動變幻,忙不迭引了白蛇來瞧,“姐姐,他是不是在那裏?”

白蛇忙順著青青的所指,居高臨下的眺望過去,蹙了秀眉暗自嘀咕:“好像是,又好像隻是光影樹影……”又收了目光回來,“不管了,你我姐妹先過去看看再說。”

“嗯。”青青點頭應下,遂與白蛇化成一青一白兩道光影,衝奔半山腰下而去。

待這姊妹兩個風風火火追至草木蔥鬱的半山腰,卻見那小書生突然憑空裏消散了去。

“真是奇怪的打緊!”青青懊惱,“莫不是又是哪一個山精樹鬼在做弄我們?好好兒一人怎麼說沒有便沒有了。”邊側眸思量。

白蛇卻驀地有了一個遲鈍。迎那渺渺清風微抬首凝眸,又“噗嗤”一個嫣然:“我知道了。”她巧笑倩兮的側眸,“定是哪位神佛菩薩變幻成了有緣人的模樣,提醒我啊,按著方才那小書生的模樣去尋。”

青青聞言,還是不太解其意:“姐姐,你說話總是這麼高深莫測的……”

正這時,半空裏忽有老者哈哈大笑。滄緩的聲音裏透著一股莫名深邃,似是可以洞穿一切、把一切自然造化都看得分分明明。他笑著道:“白蛇,好久不見了……”

姊妹兩個聞聲,忙不約而同的四下裏去找,卻是隻聞聲來不見人。

到底是白蛇修為渾厚,忙不迭謙謙然的自顧自行禮:“是哪位老神仙?幻兮在這裏謝您點化了。”

“幻兮?”老者依舊沒有顯出影像,聲音有了打趣的意味,“這個名字可不好。都過了一千七百年了,哪裏還隻是‘幻形入世’?也該有些人的情態了!”

青青有樣學樣的隨著白蛇一並行了個禮,眉心卻皺:“姐姐,這老神仙的話,是什麼意思啊?”她低低發問。

白蛇抿唇一笑,沒有答複青青,隻在虛空裏回複那老者:“老神仙提醒的是。千年前的過往猶如前世,時今的白蛇猶如新生,自是該將前世一切摒棄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