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委實的荒唐、委實的可笑嗬!
但是她沒有憤也沒有怨,在得知真相的這一刻,她的腦裏心裏隻剩下一個人的身影,清遠。
他在等她,他還在等她呢!等著她呢!
可她現在,再也說不出任何話……
一場好戲就如此黯然落幕,姹紫嫣紅的開遍抵不過滿宴狼藉的荒涼。曲終人散之際,驀聽菩薩輕輕一句呼喚:“白蛇。”飽含無上大慈悲的呼喚,柔柔的,忽的就喚起了想要落淚的欲望,“你本非凡蛇。你父為白矖、母為騰蛇,兩人乃是女媧娘娘的護法;你原本是北極天上的紫微星座,又曾受上神女媧之分身鬥姥的點化,原該飛升登得仙籍,故你有此一段機緣,完成曆練後可得正果。”
沐浴著青城山帶著顏色的微風潺潺、靜躺在有些昆黃泛萎的連天花草,白蛇聽到半空虛空裏最後那一句點化之音,徐徐的:“時今隻是緣起,一千七百年後,這一世緣分未了之人,還會與你再相遇。待那時,西子湖畔、斷橋之央,千載情緣,終歸締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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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天月沉日升,又是一個晴好美麗的迷人晨曦,秋的晨曦。
清遠持著極好的心情推開柴扉小門,手執掃帚簌簌將那一夜間積累的很厚的一層落葉掃開一條道。然後背著手在院子裏踱步四望,開始暗暗想著心事。
“該,怎麼跟幻兮表白呢……”他皺起清秀的眉頭,天真的如一個孩童。沒有什麼是比想起她,更令他真心歡喜的事情了,“是送她一枝嬌豔欲滴的紅色玫瑰?還是送她一枝清雅高潔的君子般的金菊花?”他側側頭,輾轉須臾,似乎打定了主意,“嗯,還是紅玫瑰更好些……不過玫瑰的花期在四五月間,眼下這個時節,要到哪裏去尋呢?看來得費一番周章了。”沒關係,清遠的修為本就不淺,在等待幻兮的這段時間裏更是清心靜念、修行日益精進。變出一枝嬌豔美麗、開得正好的紅玫瑰花,對他來講不是什麼難事,“等幻兮回來,我一定要讓她第一眼便看到一個微笑的我。迎著她走過去,讓她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人,讓她明白我等待她的、永世不渝的心……”
等幻兮回來……
清遠一直一直等待著幻兮,朝時觀景參禪、夜來賞月悟道。但是幻兮卻再也沒有回來……
可他知道她會回來的,因為幻兮說會回來,那就一定會回來的。
十幾年過去了、二十幾年過去了……
有時候,隻是有時候他也會想,幻兮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隻是有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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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間山觀、石上清泉,一群不諳世事的年淺弟子圍著他們的師父,聽他講當年的故事……故事告一段落,小徒弟們懷著滿滿的好奇和期待問師父:“白娘娘離開以後的事情,又是怎樣的呢?”
清遠兩鬢斑白、胡須綿長,深邃的目光並沒有去看他的弟子,而是抬首將目光投灑在一片不見邊際的、廣袤的蒼天,語氣緩緩淡淡的:“白娘娘離開以後的事情啊,為師也不知道……”
天風浩蕩如素,吹鼓起他素淨的道袍、與不染一塵的拂塵。小徒弟們有些遺憾的歎了口氣,又嬉笑著跑開去做各自的事情了。
單純活潑的年景、明媚乖憨又不失淘氣的模樣,恍如看到了當年跟在法華道人身邊的清遠……
垂垂老矣的清遠頷首斂目,恍而感知到是春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