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當是不會來了,都一夜了,先生去休息會兒吧。”
“之前探子回報,望北城內的戎人都已離開,連大梁使團都沒見便連夜回去了,想必是被他給驚走的。你們,他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到底是什麼意思?”
“或許隻是把東西送過來?”
“要送早送過來了,何必等這十年?”
身旁人不語,仲孫言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他們自然也想不明白。而等了一夜的人,終究還是沒能等到期待的人到來。
過往的記憶在仲孫言腦海中閃現,一切宛如昨日。
蒼合曆760年,背陰山腳的一處村。
地處北陰山南麵山腳,就意味著並非全是牧民,山麓上適合放牧,山腳下同樣適合種植,耕牧一體的生產方式讓這裏的村子都較為富裕,即便苛捐雜稅的苗頭已經初步顯露,卻還不至於影響生活。
這一年風調雨順,無論農牧,收成都要比往年好不少,村子裏特地為此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慶典——相對於村而言的盛大。
在兩個生活在村裏的孩子心裏,那應當是一生中最好的日子,他相信葉心肯定也是這麼認為的。
慶典結束的第二,他們便被路過的兩個老頑童以頗具資為由帶離了村子,一人習武,一人學文,頗有一種繼承倆老頭“文武”之爭的架勢。
然而兩人同鄉,又都是孤兒,名字還是路過的三清山林真人取的,從相互扶持關係極好,一點爭勝的意思都沒有,讓倆老頭大呼逆徒卻無可奈何。
後十年,兩老頑童師傅忽然留書失蹤,二人因此正式踏入江湖,在短短數年裏就混得了偌大的名頭,江山定濤葉心,機鬼謀仲孫言,也算是下有數的人物。
兩人再回村,已是十年後,原本打算的衣錦還鄉,卻不想點燃了複仇的怒焰。
原本村所在之地,入目之處盡皆殘垣斷壁,雜草覆蓋其上,顯然有些年頭了。卻是數年前北戎大軍過境,縱兵劫掠以戰養戰,所過之處寸草不生,下這屠殺命令的,便是當今北戎大將軍圖庫姆。
是日,兩人踏著風沙北上,三月後,仲孫言定計,葉心出手,斬圖庫姆於北戎王庭,頭顱懸掛在單於寢宮前留字而去,老單於見後氣得當場吐血一病不起,不消數日便病亡了。
而後仲孫言入合六部,運籌帷幄之阻戎人大軍於河之北,葉心則獨闖江湖,一人一槍,斬北戎大將於談笑之間,更是再入王庭,乘著祈神大典,幾將北戎王族屠殺殆盡!若非北戎國師舍命相搏,以自身敗亡重創葉心,北戎王庭或許已經血脈斷絕。
不消幾年,兩人就成了北戎欲除之而後快的大患。
再次夢到葉心一身血倒在泥濘中,仲孫言猛然驚醒,不由得揉著腦袋輕聲念叨:“怎又夢到以前的事情了?”
當初北戎驅使梁人中的敗類追殺重傷在身的葉心,仲孫言接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派出了合六部的精銳前去救援,但誰知那群敗類想要獨占功勞,竟然連戎人都不知道他們追到了什麼地方,合六部多方打探無功而返,之後便再也沒了葉心的消息,就連那群敗類的消息都沒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回憶著那晚葉心那一聲抱歉,仲孫言眉頭不由自主的緊皺起來。
“仲孫先生,老爺子回來了。”
“我知道了,馬上過去。”
披上衣服,仲孫言推門而出,多年後再見故人,卻忽然變得有些不知所措,隻覺得此番似是故人歸,卻更似故人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