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此,天子知道,再怎麼寬解慰問,也是無法消除這個孩子對於他,對於明相,以及整個皇室的怨恨的,而自己再多話,也是蒼白的辯解罷了,在這個太過聰明,亦不願以假麵示人,更不願讓人以假麵對自己的女子麵前,根本沒有沒有任何力度,最後他也隻剩下歎息。
“你很聰慧,朕也很惋惜你是個女子,朕知道,如今說再多也隻會讓你覺得朕虛假偽善,可朕還是想當麵和你說一聲,謝謝你曾經沒有因為太子是朕的兒子,而對危險孤身一人的他沒有見死不救;也謝謝你在明英私自出宮彷徨無助時給以了幫助,你為他們,為大唐將士與百姓所做的一切,朕都會記得。”
“皇室欠你的,朕欠你的,朕也能給你一句抱歉,但這改變不了明天你要處刑的結果;如果你真將人看的那麼透,真的將朕看的那麼透,你應該知道,朕為何非要處死你不可。”
“你若恨,若怨,朕都可以承受,但請你,不要再恨你的父親了,身處與君王與愛女之間,最為難的其實是他,這些年因為朕因為你,他失去的太多了,無需在最後還要承受著親生女兒的怨恨離去。”
辛兒冷笑。
“您老自作多情了,我父親也好,對那些鐵甲軍的士兵和邊關的百姓,好壞其實都是我一個人的事,都是我的一個選擇,這個國家沒怎麼善待過我,我向來也沒那麼強烈的家國意識,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感謝,隻會讓我更覺得好笑。”
“我所秉承的不過為人原則,為醫準則,沒那麼多大義和利弊權衡,如果你覺得自己真的需要為我做點什麼,來彌補你那稀有的虧欠意識,就讓我耳根清靜一會兒,眼前清靜一會兒,不成嗎?”
補償,從來不是真的願意去補償那個所虧欠的人,補償者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自己心底的愧意能平複一點,以自己所能給予的去補償不願給予的,這是一種廉價也是本金最低的一種交易方式,雖然更多人可能不會在意對方願不願意接受這樣廉價的補償方式。
這個人如今願意補償,她未必就是願意接受的那個,而此時此刻,她最不想見的也是這人在這裏悲天憫人的心心相惜。
天子惋惜,深知終究無法和這個女子達成共識,也便不再做糾纏。
今天在宮裏一時煩悶,心血來潮親眼見一見這女子,目的算是達成了,雖然難得,卻到底是個不喜對自己的對手假麵以對的人。
這種人對一個人好便會如同對明英易幼颺那般,讓人無法抗拒她,同樣不是她所喜之人,又是他這般立場如此身份之人,就算做什麼都是沒用的,恨上就是恨上了,而且一句話她說的很對,既然卑鄙的事已經這麼做了,何必還要讓她來歌功頌德?
“朕,明白了,如此,便也不強求你。”
這話也表明無論如何虧欠,他無法對這個人進行恩赦,金口玉言已出,而她的威脅力更深,如何還能再留她於世?欠了就是欠了,人活一世,誰不會欠誰點什麼?
另一方麵,皇宮白天裏發生的事,晚上就像被從宮中吹出來的風給傳遍了整個長安城,於是長安的民眾在議論-公主與大將軍如此力保這個假千金下,不由又紛紛揣測皇帝,一定要處死如今卸任了穀主之責的重陽辛,究竟是何用意了。
而一向清廉明斷的刑部侍郎紅月生接管這個案子後,並未見有什麼審理的動作,便給被關押起來的人定了罪,還是皇宮裏親自下達的處決命令,這多少也讓長安城中肚子裏有點文墨的文人升起疑問來。
皇宮的風聲吹到易府,是東臨尹將消息帶過來的,易幼颺將要做的事與他商議分工交待完畢之後,聽到他帶來的這個消息,心更涼了,同時也對如今身在刑部天牢裏的辛兒更為擔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