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子小路,曲折蔓延,耳邊還能聽到鳥兒嬉戲,風聲盈動,鼻翼間嗅到的,都是隻能在西域才能生長的奇花異草。
太過濃鬱的花香容易讓人的嗅覺產生盲目,可這裏的花兒好像給經過特別處理一樣,混合在一起,隻會產生更為獨特的香味,就算她這樣眼睛看不見,隻能靠聽覺和嗅覺辨識的盲人,也並不會在這樣的花園裏感到不安,當然還有個原因,也可能是因為她很清楚,在這裏,這個人是如何都不會傷害她的。
“穀主,到了!”
正想著這個人這麼早,今天一定要和她在花園裏吃早飯是個什麼意思,他可能提出的問題她又要如何應對,身邊的麋鹿已經停下腳步,她的手也從麋鹿拖著的手臂上抬起來,聽著聲音,一個熟悉的腳步聲已經過來了。
她能感覺到,他向她伸出了手,在她仰臉望著並不能看見他身影的高處,猶豫著要不要將手交到他手裏之際,他好像已經沒了耐心,直接過來,有幾分強硬的握住了她搭在身前手杖上的手,然後,牽著往似乎是個園中亭子的地方而去。
“小心台階。”
腳下抬步的地方果然有一個台階,一連上了三層台階,這才感覺到了亭子的平地部分,又沒幾步,她被他按著肩膀,示意坐在一個鋪著軟墊的石凳子上,嗅嗅身前的桌子上,確實有著不同於西域慣常食用的食物的,這竟然是漢域才有的南方小吃?
“駙馬這麼有心?南方的廚子府中都有?”
休摹已是一身暗紫玄黑外袍,隻在袖口和袍擺隱約能看到暗紫純色綢緞內袍,外袍黑緞繡著血紅梅花,好像夜幕中盛開的臘梅一般,他頭上的護額也是紅繩鑲嵌著點點珠寶鍇嵌而成的梅花桃柳,與兩鬢的發一起,被挽在了腦後。
已經不複早晨的衣衫不整,倉皇失措,現在更是有理有度的為她布著她喜歡吃的小菜吃食,辛兒聽得到,身邊一些伺候的人,已經被遣退下去了,包括剛才還為她引路的麋鹿,就聽他邊忙著,邊十分自然的與她說話,好像他們半個時辰之前的不愉快都不曾發生一般,而他們如今這樣的早飯,也早已有過很多次,已然養成的習慣一般。
“在西域,漢人想吃頓好好的飯食,是十分不容易的,雖然這裏也有漢人開設的餐館,不過因為地域和當地官員有意榨取民脂民膏的因素,飯食沒有我們在漢人地域的地道不說,還十分昂貴;倒不是飯館的老板不地道,是給那些有意為難的衙門逼的沒辦法了,於是最後,這些廚子和老板,隻能轉戰其他營生;達官貴人想吃漢人美食的情況下,有能力的就在府中養上一兩個漢人廚子,沒能力的,隻好屈就僅剩的,利潤頗高的餐館,你身邊小鯷他們都善廚藝,尚不覺怎樣,如果是孤身一人在西域,你就知道想好好吃頓漢人的飯食,其實是多麼不容易了。”
辛兒給他說著,摸到麵前的筷子,挑起碗中他夾來的鹹菜,小小的嚐了一口,立即嚐了出來。
“是醃製雪菜?”
“合著糯米小粥吃是最好的,就知道你一定會喜歡這些,我讓人在粥裏放了枸杞和核桃,味道還不錯。”
辛兒低下眼簾,換了他遞來的烤瓷小勺,舀了另一隻小碗裏的粥吃,邊道。
“倒是沒想到,休摹駙馬竟然連這個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本來要給她再夾點其他小菜的休摹,手上一頓,繼而繼續,有些低落的底喃。
“不是了解,是不曾遺忘。”
辛兒眼簾微閃,到底還是抬了起來直麵麵對這個人。
“駙馬有話可以直說,今天早上的事,小尹確實有不對,駙馬真若介意,本主可以在這裏願意代他向駙馬道歉。”
休摹繼續夾菜的手頓了下來,這次並未再繼續,而是直接放下筷子正麵麵對她,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問。
“穀主有權利代表尹公子的任何決定嗎?”
他們,已經到了這種可以為彼此代為決定的事?若真如此,為何他的人從不曾察覺他們的關係?不!是有他們曾不止一次共處一室的消息的,隻是那時他還不曾想過,她是不是已經接受了東臨尹,並且與他有了那層關係。
他這詢問,帶著絲絲不善,可她好像一點不曾意識到一般,或者,是根本不在意他是善意,還是怒意?
“小尹是本主師侄,於公於私,本主自是有權利代他處理這些他可能闖下的禍。”
不該的,不該這樣對她,可他根本控製不住自己又燃燒起來的妒意,一句句可能會傷到她,可能會讓自己萬劫不複的話,還是不顧理智的阻攔,蹦出了口。
“就沒有其他更為親密的關係?”
辛兒一愣,不可否認,心頭已然給他挑起了火焰,隻是這怒火,還遠不及將她理智燃燒罷了,不禁對於他這像是丈夫質問可能出牆的妻子態度,更為好笑起來。
“就算有,與駙馬又有何關係?這應該是縮在休摹駙馬身後,至今不敢露頭的易幼颺該生氣的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