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茜,快躲起來,你爸回來了!”
年久昏暗的燈泡接觸不良,一閃一閃,發黃的暗光下,麵苦的女人焦急地搖著她。
鹿茜茜恍惚的目光在女人臉上聚焦。
“……媽?”
她細的聲音輕微顫抖,不敢置信。
怎麼會,她媽媽兩年前不是已經去世了嗎?她不是也被人殺死了嗎?
鹿茜茜手顫抖著握著女人的手臂,溫熱的體溫告訴她,眼前的一切不是夢。
“你鄰居李叔叔在巷子口碰見你爸,他一身酒氣,你趕緊躲躲別撞著。”
鹿媽媽把鹿茜茜推向房間。
鹿茜茜反手握著鹿媽媽的手,一聲不吭,執拗站在那兒不動。
“茜茜?”
鹿媽媽更焦急,慌亂推她回房間。
門鎖哢噠。
那個男人,繼父……回來了。
鹿茜茜心一顫,慢慢抬頭。
男人和任何一個沒有出息的中年男人一樣,散發著腐爛在沼泥裏的腥臭,帶著渾身酒氣出現在客廳。
“這是什麼?!老子辛辛苦苦賺錢就是給你買這些沒用東西的?!敗家娘們兒!老子瞎了眼娶了你這麼一個禍家精!”
男人進門瞪圓了倒三角吊白眼,怒不可遏隨手拿起玄關處一個玻璃杯,狠狠砸了出去。
鹿茜茜條件反射抱住媽媽,渾身顫抖。
客廳裏,啪嗒一聲響,玻璃撞擊在牆壁上發出清脆聲音。
玻璃杯就在鹿茜茜的眼前炸裂成透明碎片,碎片飛濺,她睫毛微顫,始終沒有眨眼。
男人罵罵咧咧高舉手臂,像以往一樣準備打老婆女兒出氣。
他上前兩步,腳忽地一頓。男人眼神落在女人身前,不敢置信用力眨了眨。
細弱的少女不知道什麼時候擋在她媽媽身前,細白的雙手攥緊一把水果刀,用顫抖的刀尖對著他。
少女的身形單薄而纖弱,蒼白的麵色,過分精致的眉眼,眼眶裏含著水霧的少女像是晶瑩易碎的瓷器。可現在這漂亮的瓷器在碎裂後,展露出了鋒芒。
鹿茜茜舉著握刀的手,屏住呼吸咬緊下唇,努力控製自己不要顫抖。
不怕不怕,她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鹿茜茜在心裏不斷默念安慰自己。
她不敢眨眼,水霧朦朧她的視線,眼前的男人看不清,與其是她繼父,更像是她一直以來恐懼的噩夢。
男人目光鎖在少女手中水果刀上。
這個軟弱的繼女,敢拿刀威脅他?!
男人目光對上了少女的眼神。
少女過分漂亮的眼裏閃著水光的漣漪,薄薄淚意下,少女烏黑的眼珠死死盯著他。
男人後背竄起一股涼意。
他打了個激靈,酒醒了一半。
男人忽然對繼女心生一種恐懼,這一刻的少女,讓他有了危險感。
男人匆忙轉過身,邁著踉蹌的步伐跑出了門,口裏還罵著:“賤人,花老子的錢,還敢給老子耍橫,老子總有一讓你滾出去……”
男人的話音很快就遠了。
門重重被甩上。
隔著薄薄的不隔音的門板,鹿茜茜甚至還聽見男人在樓道裏摔了一跤的聲音。
原來男人也是會怕的……
他不是記憶裏的無所不能。
多年無法掙脫的噩夢,這一刻終於打碎了。
鹿茜茜盯著門板許久,睫毛微微一顫,水意染上睫毛。
她鬆口氣,屏息過後劇烈地喘著氣,同時手指傳來一陣劇痛。
低頭,鹿茜茜這才發現手指在剛剛不心被割破了。
鹿茜茜緩緩鬆開手,刀哢噠落地,清脆一聲響。
她捂著胸口,下唇被咬得紅潤,蒼白的臉上多了一絲鮮活的顏色,剛剛如深潭死沉的眸裏在這一刻也被注入了光彩。
媽媽震驚又害怕:“茜茜……”
女人腦子混亂到失去話語。
鹿茜茜看著女人,杏仁眼一彎,如月牙沾著蜜的甜。
“媽媽,你看,我嚇跑他了。”
少女主動靠在女人懷裏,聲音柔軟:“媽媽,別怕。”
手指還在流血,很疼。
可是真好呀。
這是她還活著的象征。
姐姐沒有死,媽媽沒有死,一切都還沒有發生。
太好了。
鹿茜茜睫毛顫抖,眼淚在眼眶打了個轉兒,消失在她的笑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