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門城頭久攻不下,廝殺之聲震天,整個京中皆似風聲鶴唳。百姓們緊鎖門戶,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震驚得卷縮在家中,瑟瑟發抖。梧城從來未曾發生過這樣的戰爭,令一貫安逸的人們一時間無所適從、驚慌失措。
昱王遙望著無盡的夜色中一波波湧上去的將兵,又一波波敗下來的血肉。一直得不到北城門漠回國軍將的回應,謀劃中的裏合外應,似乎有了失敗的跡象。他心中不禁有些焦急,一路行來異常的順利,讓人心生輕視。
然,鳳曦各地的流言已經傳開,他正像趁著東風悄然潛來,宛如天降神兵。況,晉王已然回信,屆時必定助他將女帝的"罪行"公告於天下,將不仁不義之君捆綁於天下人麵前淩遲懲處,成就他一世的神武英明。
隻是,不料在這城門口受阻了如此之久。
昱王騎在高高的馬上,仰望著這一座自少年時期闊別已久的帝都,心中激蕩。素九音用蠱毒控製於他,要讓他成為他們的馬前卒;成為殺入皇城奪位的一把利刃。但他心有不甘,一路輾轉各地,就是為了避開素九音的監視,裝作失去了音信的假象,在他傳遞下一次的命令時,假傳命令讓漠回國主遣兵助他攻城。
他要早素九音一步進入皇城,控製局勢。
隻有這樣,他才能有把柄與素九音抗衡、交易。
他不願成為一個一生皆受人控製的傀儡,就必然要奮力一搏,為自己抗爭一番。
昱王從肩上取下了弓箭,將袖囊中早已準備好的信件綁在了箭矢之上。雙臂舉弓,拉弦,瞄準,發力,一支流矢脫離了弓弦,朝著城頭上女帝身後的窗欞射去。
茫茫的夜色中,一點寒星飛耀。鳳墨影驟覺勁風撲麵,她堪堪旋身一避,那一支箭羽便“奪”地一聲射中了窗欞,入木三分,還徑自輕顫不已。
鳳墨影的目光一瞬間落在了那隻箭上多餘的信筒上,身邊回來複命的紫珞已幫她解下。從中抽出了信紙,恭敬地遞到她的麵前來,低語道:“陛下,此箭上有信。”
鳳墨影接過舒展開,隻見微微卷曲的紙上字跡落筆如煙,內容卻叫人怵目驚心:斐玉晏、雪靈染,兩條人命,要與不要?
她手指一顫,心中微惶。
鳳墨影振了一振神色,回身入殿,在案頭上提筆寫下回信:眼見為實,虛言妄聽。
將信放入竹筒,繼而出殿,在城頭上開弓拉弦,親自將箭送到昱王身旁的旌旗旗杆上,一時間迎風招搖。
衛兵取下箭,抽出信紙遞上。
昱王一目了然後,冷哼一聲。抬手,下令命人從軍中將人提溜了出來。來人雙手被捆綁,一身戰甲混在軍陣中,此刻由兩名士兵挾持著綁到陣前來。
兩麵的火炬將人照亮,昱王長劍劍尖一挑,將來人頭上的戰盔挑掉,露出了一張明珠玉露般的臉來。此人正是在中秋之夜於沐王府失去了蹤跡的沐王斐玉晏。幾日不見,人愈發的消瘦,臉頰微陷,神色憔悴,但一雙烏亮的眼睛卻是冷眼睥睨,並無半分軟弱妥協。
他抬眸望向帝都城頭上的鳳墨影,縱然遙遙的相望,依然在默默地尋找她的身影。
從前,也有無數次如此地仰望於她,但從沒有一次像如今這樣的決絕。昱王的用意,他不是不知道。但他已守護了半生的人,怎麼容得自己會成為牽絆她的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