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雍長她九歲,這九歲就像不可逾越的鴻溝,把這個小姑娘和他的距離拉得很遠。從小見慣了她闖禍、笑得沒心沒肺,甚至待他與旁人沒有任何不同。
可是,她於他卻是獨一無二的。
那時候,他率領士兵與周邊侵犯領土的人交鋒。算不上大獲全勝,總之是贏得漂亮而凱旋的。加上他的身份尊貴,在樓蘭一時之間處於更高的位置,身邊的人變得越來越敷衍——倒不是說真得對他冷漠,相反的,趨炎附勢地貼上的人多到不行。
可小時候,見著他就張開手要抱的小姑娘,依然玩著自己的秋千,連過府問候的流程都省了。他按著眉頭,聽著自己養的探子告訴他,賀蘭月和從將軍位上退下沒多久的子由湊在一起,玩得不亦樂乎。
皺著眉想了許久,賀蘭雍終於折騰了個不光彩的法子,將子由請離了樓蘭。可是沒有人相伴的賀蘭月依舊沒有像小時候一樣,粘著他耍賴、遊玩。
他不曉得到底哪一步出了錯,這個從小抱在懷裏,生得玉雪可愛的小姑娘,越大和他相隔越遠呢?心煩意亂的他,難得在書房裏發了許久的呆,盯著同一頁沒有翻過去,卻不明白自己為何陷得那麼深呢?明明他是自己的親妹妹不是?
他不能沉淪過去,因為她在小時候,傻乎乎地靠近他,握著他受傷的手輕呼,在冷漠無情的帝王家中,僅僅由於一絲一毫的溫暖,就想不擇手段地折斷她的雙翼,將她禁錮在自己的身邊。
明白自己對她的心思並不單純後,賀蘭雍終於覺得自己應該放手了,他再一次請調,前往邊疆守護國土。往來征戰,榮譽愈發多了,隻是心並沒有填滿。
他拒絕所有的賜婚,也知道他這一輩子也無法光明正大地擁有她。可是,轉念一想,隻有他在腐朽。又慶幸,她是他的妹妹,這樣,他永遠不會失去她。
沒有任何人,比他們擁有更親密的關係。
望著邊疆的圓月,他常常想起這個愛笑、愛鬧的姑娘,把孔雀城的陰霾從他心中掃開,讓他冷硬的心腸變得有一些溫暖。
一會兒讓他舒坦,又時時刺痛著他。
終於,再回到這裏的時候,瞧著她變得一副很有儀禮的模樣,他覺得新奇,又有些難過。直到,他的王父讓他給阿月物色一個好人家,他一言不發地應下,卻砸了自己的書房,手指意外劃破,他也不過藏在了袖口中。
當晚的宴會上,吃了許多的酒,在河邊吹風時,貪玩跑出來抓螢火蟲的姑娘,瞧見他正想逃跑時,也不知道眼睛怎麼如此精細地看到他的手指受傷了。
打算逃跑的姑娘又折了回來,握著他的手,“哥哥,你的手怎麼了?”她看得很認真,在他皺眉時又討好地改了口:“雍哥哥。”
他就想,那就這樣。既然放不下,那就不要放手。
嚴防死守地派了更多的人護著她,在得罪明玨郡主和邸懿將軍後,他的人費了不少氣力才擺平,消息傳給他時,他搖頭歎笑於她惹禍的本事。
王父讓他留意了給她尋個鎮得住的人,要求的信息越來越密集,他青筋暴起得厲害。明明,她還小。
最後,還是忍不住,他進了宮,為她爭取一點兒自由吧。哪怕,她此生不嫁,難道他還怕養不起她嗎?還會擔心填不住她惹得禍兒嗎?
他終將會這片疆土上的王!
跪著的時候,王父撐著下巴,好像閉著眼,又似乎在打量他,開了一個無關的話題:“那你呢?回回拒絕孤的賜婚又為了什麼?你已經不小了。”
問得他心驚膽戰,但是他不預備委屈自己,娶一個貴女,過著互相算計的婚姻生活。
“你以為孤不明白你的心思嗎?你喜歡你的妹妹,對嗎?”最後一個疑問句說得那麼肯定,他的王父甚至蹲下來,在他的耳邊說得極輕。
猛地抬頭的賀蘭雍,終究曉得,他的王父不是昏聵無能的,他其實默默地知道很多事。被戳穿的那一刻,他的內心很平靜,還有些許的高興。
“對,她是我喜歡的人。所以,我不想她嫁給別人。我不會阻止她活得自由,也會憑著自己的實力,讓她過得好好的。除了,我不會答應讓她嫁給所謂的心上人以外。”他說得肯定。他不是不曉得,他的妹妹,他的這個妹妹,不知道在哪裏看上一個漢人,總是念著嫁給這個漢人。
賀蘭雍私下調查過,這個裴苼和樓蘭淵源不淺,和他的另外一個妹妹之間似乎也很有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