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裏並不像描述中一樣潮濕,反而多了股子陰冷之氣,讓緩緩醒來的人在地上瑟縮了幾下,才慢慢清醒。
落雲璽四處打量著,望著密不透風的地下鐵牢,麵上籠罩著一層陰霾,久久難以化開,又像是想到了什麼,懊悔之色在臉上彌漫,秀淨的手緊握成拳,審視著所處之地。
外麵自是陽光明媚,柔風吹過不帶走一片雲彩。
不得安寧的卻不僅僅是落府,這楚吟閣如今也是亂的一塌糊塗。花魁袖娘私自與人定了終身,卻不繳納贖金潛逃,帶走了一早就想要逃走的花七顧,佳佳至今身重奇毒,解藥她自是在尋找當中,她唯一知道的是解藥這世上隻有三顆,本來救與不救她都是平白浪費一顆奇藥,但她卻成了解鎖之人。
現在的老鴇,臉色是難看的嚇人,她唯一能賭的是牢中之人,也隻有他一人。
而落老爺落天徹自然不會那麼傻,傻到跑到別人地盤上談判犬子的事,寥寥幾字書信命管家早早送去了楚吟閣,他不得不懷疑,這楚吟閣當家的究竟是不是那丫鬟,他當年應迎娶之人究竟是何人,是否尚存,他心裏有太多謎需要有一個人來解答,而這個人,或許便是他久等之人。
管家走後,落老爺並沒有差人安排轎子,獨獨隻身前往一條偏僻的巷口,烏雲籠罩著,顯然今日不是一個好天氣,但他還是選在了今日。
不久,越窄的巷口倏地豁然開朗,乍一看,已經步行到了河岸,這是護城河,美名桃李河,至於這美名得來,又是一段佳話。落老爺細細的踏過一片青翠的草地,一直往前延伸,竹林一片剛好可隱跡二人身形的空間展露出來,他滿意的笑了,不多時,便看見一女子款款來之,隻是那麵容,還是罩了層麵紗覆之。
女子自由的沒有懸念沒有顧忌沒有思考的轉入了竹林裏,落老爺眼瞳幽深,像是確定了一件驚天大事一模一樣的表情。“青家的小丫鬟......”他說的很鎮定,又似乎很肯定,但又是不敢確定的。
女子愣了愣,仔細一看,確實是老鴇,老鴇望著麵前的落天徹,他不在有以前的風流倜儻,不在是曾經的翩翩公子,可是他眼裏的熟悉,讓她為之一動,是的,她愛慕過曾經的落府公子,如今的落府老太爺,可是對方,卻永遠不會知道,也永遠不知道他曾深愛之人是誰。
緩了緩神色,老鴇一派淡定,誰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從青家一場大火燒去她叫什麼的記憶,從被師父帶走卻從未給過她一個全新的名字,所有人都隻知道,她是楚吟閣的當家。她隻是淡淡的說道:“落老爺,大公子在我閣中鬧事,您是坐視不管了麼?”
“丫頭,你既明明識得我,現在卻裝作不認識我,抓了犬子,你這是在報仇麼?”落老爺心裏不寬敞,說起話來還是不含糊的。
聽出貓膩,她想知道的她現在想估計誰也沒有當事人更能解釋清楚的了,打探道:“聽落老爺意思,是當初做了什麼錯事了。”
落老爺此刻心頭一片思緒堵得慌,越理越理不清,不知道此時說什麼才是最為得當。
老鴇笑。
“蘇老爺子是不是過得很好,聽說他家的大小姐死後,小公子似乎還不知道自己有個姐姐呢。”說完似是有意無意的眼神晃過落天徹,仿佛能洞悉他的想法。
見他依舊沉默,她也不氣,兀自繼續道:“那蘇大小姐生的貌似並不美麗,生性愚鈍,你說這樣的人是不是活著也是生不如死。若是還活著,你說,蘇老爺子會不會高興壞了,落大公子那一紙婚約還能敷衍了事嗎?”
說到這兒,她故意不說話了,天上的烏雲深深的層疊在了一起,原本稍微清朗的天也越變黑了下來,她沉默地走向了竹林邊上的桃李亭中,看著這風雨欲來之勢。
落老爺心裏緊張,亦步亦趨地走進了亭中,故作沉穩的坐了下來,輕撫這桌沿,淡淡地望著石桌,說:“你變了......”
“如此無關緊要的話還是不要說得好。”說完又頓了頓,“落府小小姐是誰的孩子,不管是誰的,終究不是落府的。”
“你......”
看著隱忍著怒氣的落天徹,老鴇心裏一陣痛快,她要的報複不過才剛剛開始罷了,藏了多少年的秘密,卻隻有她一個人知道,她又與何人說一個人背著的痛苦,無奈。
落老爺氣急,他從未知道,幾十年變故,會將一個心地善良的人變得如此狠心。
望著翻滾著的雲層,空中閃過一道電光,僅僅一瞬間,響徹天邊的轟鳴還是嚇了心虛的人一跳,一時間,瓢潑大雨傾盆而下,亭內兩人淺笑相視,這一幕有多麼相像,此刻的立場便有多麼殘忍。
終究這個年老的男人已為人父,終究這個明豔的女子幾十年也沒有再外人麵下卸下過麵紗,幾十年也沒有記起自己的名字,心裏隻剩下了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