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尊:“自我歸去三千年,即是末法時代。”
世尊也:“上下,唯我獨尊。”
桃花山上的和尚王元寶隻認同大雄寶殿裏褪盡了金漆隻剩下泥坯的世尊的前一句,現在真的是末法時代。
山下朝堂裏的那個大胡子皇帝,不知聽信了哪個牛鼻子的話,竟要滅佛。
那個大胡子皇帝要滅大雄寶殿裏光禿禿的世尊,王元寶不會介意,但自從官府貼出滅佛告示以來,山上的香火就斷了,寺裏的師兄都逃走了,而世尊塑像上的鍍金就是那時被刮走的,人心本就如此,主持老和尚對此也隻能慘然一笑,幾錢金子,能救得一人,那也是世尊的佛法慈悲。
曾經香火旺盛的寺廟,如今冷落鞍馬稀,好在還有王元寶和主持老和尚,每日清風明月,晨鍾暮鼓,倒也頗有些上古苦行僧的遺風。
看著倒映在溪水裏的稚嫩臉龐,王元寶皺著臉歎道:“要是香火不續,以後就隻能吃後山的桃了。”
其實山上斷了香火也不過一旬,寺裏的齋飯從飯換成了粥而已,換成其他十餘歲的少年,遇到這般事,隻怕沒有心顧著吃喝了,但王元寶非但沒有清減,反倒還胖了許多,住持老和尚都他最適合修持東來佛祖的禪法。
王元寶知道東來佛祖,坐在蓮花座上那個笑嗬嗬的大肚子佛,他的禪法王元寶不知道,但他知道主持老和尚對他是真的好,半碗粥,剩下的都進了王元寶的肚子裏。
十多歲的少年,已經能看出好壞。
本來寺院山下還有五六頃上田,但是主持老和尚從來不問這些俗事,都是交給寺院裏的監院,大難臨頭各自飛,腸肥腦滿的監院卷了田裏的收成和地契跑了,去太安城做了個啥員外郎。
王元寶不曾見過主持老和尚抱怨過什麼,淡然如水,這便是主持老和尚的真實寫照。
後山的桃子熟透了,為了減輕寺院裏的負擔,王元寶趁著早課後的空閑跑到後山,把桃當飯吃,熟桃飽人,一樹桃,正好填飽肚子。
桃花山之所以叫桃花山,是因為前朝的一位大詩人喜歡桃花,在他貶官經過荒山時,花費不下千兩白銀,種下滿山桃花,後來建起的寺院,也就叫了桃花寺。
每每見了寺門匾額上的三個大字,王元寶隻想“俗氣。”
不過種桃花的詩人寫出的詩句卻是真正的珠玉錦繡。
“人麵不見何處去?桃花盡是吾後栽。”
佛經上的字都認不全的和尚王元寶,非常喜歡這首詩,不是因為別的,就是一聽,不出的喜歡。
都十年人樹,百年樹人,要論起來,王元寶還真得謝謝種桃花的詩人。
摸摸已經長出頭發的頭,王元寶心滿意足,桃樹上既擋飽,也勝在多,滿山的桃,足夠王元寶吃一陣的了。
拍拍滾圓的肚子,王元寶正準備邁步走回桃花寺,樹叢裏竄出個毛色雪白的狐狸,張嘴咬住了王元寶的僧袍衣擺,似乎是有事。
這個白狐狸,王元寶不僅認識,還給它起了名字,叫做靈。
住持老和尚過,獸有慈悲心,就叫靈。
因為王元寶遇到白狐靈時,它正守著從樹上落下來的鳥窩,兩隻待哺的雛鳥窩在白狐靈大尾巴裏。
王元寶疑惑地被白狐靈拖向樹叢,“你想讓我跟你去哪?”
白狐靈聞言急切地伸出爪子,指了指樹叢深處,那裏是白水潭所在。
雖然是末法時代,但老山林裏開啟了靈智的走獸飛禽,卻也不少。
也不顧嘴上粘著的桃子汁液,王元寶就跟著白狐靈跑進了樹叢中。
桃花山不大,但卻能讓人迷路,滿山的桃樹一個樣,誰能認出來?
吃遍了滿山桃子的王元寶,如同老饕般,對滿山的桃子如數家珍,前山的桃樹鬧氣果子最酸,白水潭的桃樹跟誰欠它錢似的,果子最澀,後山的桃樹性子溫馴,果子最為甘甜。
看白狐靈帶的路,王元寶認出是去白水潭的,正納悶時,卻看見白狐靈雪白的毛發上竟然粘著些紅色的東西,似乎是血。
“難道是有母狐狸?跟靈爭搶公狐狸?”王元寶有些八卦的想到,要不靈身上怎麼會有血?
桃花山上沒有其他走獸,以血肉為食大家夥,早就被獵戶下的絕戶套,打了個幹淨,要能傷得了白狐靈的,也就隻有同族的狐狸。
白水潭離後山不遠。
停在白水潭外的一棵樹下,白狐靈撇著頭,意思是讓王元寶自己進去。
見此,王元寶促狹地笑道:“靈莫不是你自己爭不過母狐狸,還非得讓我來幫你嗎?”
白狐靈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轉頭進了一旁的樹林裏沒了蹤影,不願意搭理王元寶這個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