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山綿延千萬裏,如巨龍橫臥西北之地,素為北荒和西荒然邊界。
極北之地,有一城倚逐鹿山而建,麵朝北荒赫爾沁草原,扼守一方邊關,名為鹿城,乃西荒最偏遠邊城。鹿城地處兩境接壤處,人口逾數十萬,商貿興盛,以盛產優質寒鐵、名貴皮草在這浩瀚西北之地頗有名氣。
此刻正是初春正午,寒意依舊料峭,卻擋不住青草頑強發芽。
陽光燦爛如火,鹿城之外赫爾沁草原的萬裏冰雪已融化大半,露出叢叢鮮嫩青草。在臨近鹿城一個然避風山穀中,上百頭肥羊在殘雪中覓食,羊群經曆漫長寒冬卻依然肥碩,足見牧羊人精心飼養。
牧羊人此刻正裹著寬大破爛的羊皮襖子,全身蜷縮在山穀高地背風處曬太陽取暖,以躲避刀鋒般的朔風。他仿佛已經熟睡,隻露出一雙眼睛微微眯著,不過眼角餘光波動卻證明他時刻關注著羊群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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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如洗,飛鳥掠過,吸引著羊群注意力。在頭羊帶領下,羊群緩緩向山穀外移動。牧羊人輕歎一口氣,嘴裏嘟囔著:“這群家夥,真不讓人省心,早晚把你們都宰了吃!”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
他身材挺拔瘦削,露出略顯稚嫩的少年臉龐,臉蛋被風吹得通紅。五官單獨看來無甚突出,結合起來卻有著絲絲俊朗堅韌的感覺。牧羊少年抓起一根齊眉長棍,高聲呼喝著飛奔而去,將羊群趕回山穀。
少年抬眼眺望著遠方,默立片刻,長長呼出一口氣,橫舉長棍,忽地斜掃向上,帶起呼呼風聲。瘦削身形隨棍而動,矯健異常,撲向前方,憑空生出一番凶狠之意。
西荒尚武,邊關鹿城武風尤為濃鬱。這套棍法,簡單質樸、靈動盎然,不過九招之數,卻在鹿城流傳甚廣,普通人也可練習健體防身。在少年手中倒有了幾分虎虎生威的氣勢。
一套棍法施展下來,少年鼻翼沁出點點汗珠,臉龐卻露出絲絲笑意,自言自語道:“先生果然的不錯,這棍法貌似簡單,卻大有深意。若是勤加修行,日後未必沒有更上層樓之日。倒也不枉費那一根羊腿,嘿嘿!”
這套棍法,是他用一根臘羊腿從相識的鹿城衛手中交換而來,前後練習已有數載,修行日久,總覺後繼乏力,胸中有塊壘積鬱不得抒發,或許正是常人與修士間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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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自感慨,隻聞一聲淒厲鷹啼響徹長空。
少年目光一凝,這飛鷹乃是鹿城衛專屬之物,用以偵訊、傳信、監測。這片山穀附近方圓千裏皆是鹿城轄地,尋常時刻並無飛鷹出沒。此刻飛鷹悲鳴,莫非有禍事發生。
一念及此,少年倏然轉身,把羊群趕往山穀深處,潛藏巨石之間。此處視野開闊,目及遠方,隻見鷹啼方向出現一個黑點。
黑點在視野中迅速放大,向山穀方向而來,竟是一人單騎,黑衣長袖,極盡富態,然而麵容卻頗為陰狠,手握丈餘長刀,凶氣四溢。片刻後,陣陣馬蹄聲響又起,五位騎士縱馬而來,速度奇快,和黑衣人距離不斷縮近。騎士身披黑甲,斜握長槍,胸前盔甲有奔鹿花紋,正是本地實力最強的霸主——鹿城衛。
或是知曉馬力難敵鹿城衛,黑衣人索性勒馬停下,默然端坐靜靜等待敵人到來。全身散發出冷酷暴戾的可怕氣息,就連相聚數百丈之遙的牧羊少年也憑空感到一陣戰栗。
鹿城衛轉眼即至,呈扇形將黑衣人圍住。為首中年騎士冷冷道:“想不到堂堂烈火幫三當家元孟匈,竟然假冒商旅混入鹿城,莫非當我鹿城衛無人麽?”
牧羊少年將身子伏低,心中卻滿是驚駭。鹿城商貿興盛,運輸大批寒鐵、皮草形成繁華商道,其中牽扯有大利益,是鹿城偏居一隅的根基所在。鹿城衛,除了拱衛鹿城、抵禦北荒之外,還負有保護商道的職責。
而烈火幫則是盤踞在赫爾沁草原附近的龐大匪幫勢力,以劫掠商旅、搶奪物資為生,與鹿城衛交手多年,各有損傷,可謂恩怨極深。而這元孟匈,不僅是烈火幫的三當家,更是位列鹿城通緝榜上第九的聲名狼藉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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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元孟匈嘿嘿一笑:“烈火幫與鹿城衛相交多年,奈何始終緣慳一麵。今日前來登門拜訪,奈何不遂人願,真是可惜了。”
騎士眼睛一眯,高聲笑道:“既然如此,我張五行便擒下你,讓你和我鹿城衛親近一番。”笑聲朗朗,卻殊無暖意。鹿城衛以五人為伍,有伍長;五伍為偏,有偏師;二偏為隊,有隊正;二隊為哨,有哨官,是曰百夫長。這張五行即為一伍之長。
話音未落,張五行便已催馬上前,長槍拖地而行,與碎石激出陣陣火星。驟然間,槍體斜揚,凜凜寒光閃爍,直刺元孟匈咽喉。
四荒之境,以品級論修為,九品為入門武夫,一品堪稱陸地神仙,無不是縱橫下的頂尖人物。張五行身為伍長,一身修為已達九品,武技嫻熟。這一槍刺來,元氣蓬勃,殺氣凜然,走的是堂堂正正的行伍殺伐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