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也是一片燈火明亮,祖父坐在書房裏,麵色冷肅。幾位叔伯也坐在祖父書房裏,都低頭沉默著。
裴絮過來是,大家都轉了頭過來看他。他安靜地跟祖父請了安,在祖父點頭之後才敢起身。裴氏家規一向嚴苛,裴絮從小便在祖父和母親的嚴格教導中熟悉裴氏的禮儀,緊守著嚴苛的家規。母親曾說祖父將他當做了裴氏的下一任繼承人在培養。
祖父一向喜怒不形於色,見了他仍舊一臉冷肅,淡淡道:“今日叫你來,是要告訴你,你父親在昨日大亂中殉職了。”
他當年,七歲吧。殉職兩個字也隻是略微懂得含義。何況,祖父說得如此輕描淡寫,他以為並不是什麼大事。祖父並沒有說很多,後來他回了自己的院子,然後等到天明,渾渾噩噩跟著叔伯們的指引完成了父親的葬禮。
直到某一天,覺得許久未見過父親的他,忽然看到床頭的短劍,想起許久未曾看到父親在院中練劍了。他忽然好生有些想念父親,他去了母親的院子,母親沒有見他,然後他去了祖父的院子,祖父見了他。他問父親何時回來,祖父似乎對他有些失望,不過也沒有多說什麼,隻說死人是不會再回來的,你不要再想這些無用的東西了。
他落寞地回了自己院子,後來又他去找了兄長。兄長跟他住在一個院子裏,但這個院子名義上卻是歸屬他的。因為兄長是庶出,姨娘死後養在了母親身邊。母親待她不算好也不算壞,很少理會。他不記得哪一日跟兄長說了什麼,隻是覺得那一整日似乎都是陰暗的。
後來,父親喪期未過,母親便回了娘家,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他跟兄長在裴府的日子,是一天一天壞起來的,最開始的時候,隻是叔伯的幾個平日裏跟他們有齟齬的孩子會過來嘲諷他們,偶爾會來搶些東西。他一開始還會跟他們動手,後來他們人多打不過了,兄長便攔著他不許再動手了。再到後來,他們在府裏的銀錢分例也漸漸有人克扣了,日子漸漸寒酸起來。隻是克扣的話,其實勉強也還過得去。但他們要麵對的除了克扣,還有那些落井下石的同齡人。他們在學堂裏,裴氏武場上,但凡有孩子聚集的地方,幾乎都是受人欺負的。甚至因為曾經絢爛過,所以如今連低調平凡也是一種奢望。他幾乎每天都會被幾個不懷好意的堂兄弟或名刀或暗劍地打傷。兄長為了護他也是常年身上帶著傷。
這些孩子們之間的打鬧,隻要沒有造成重傷或者傷及人命,家族裏的長輩是不會管的。但是孩子們的惡毒,卻比長輩們能想到的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