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引子 秋妃(1 / 2)

《枕鶴記》是一本宮中女官的日記。線裝、繁體、豎排、無句逗,內頁紙張采用泛黃的涇縣產宣紙,被後人收藏在重修後的穹窿山擷驪閣。

擷驪閣在大湖澤畔穹窿山半腰,幾經重修。

經年累月。無人知曉。

作者是個叫做秋妃的宮中女子,生在迷離顛狂淒美的短命王朝。

在擷驪閣找到這本書的後輩,是個八旬美髯翁,叫做唐老齋的,祖上出過言官,出過文狀元,酷愛收藏古籍,是為家學淵源的收藏大家。

在近代動亂歲月,裹挾無數金帛細軟,避開苟活於亂世的芸芸眾生,去到大西洋岸邊的某市。

養老度日。

做了一個逃亡者。

異國,濱海風光。

人非,物異。

杳然如一隻黃鶴。

在一個拂曉時分,劫後餘生的唐老齋,每每翻開《枕鶴記》,與秋妃一起感同身受顛沛人生。

——以上是為題記

小王朝建國初年。

暮鴉深色掩蓋的夜幕下,一群黑衣人越過高大的宮牆,摸進前朝皇帝毗零王的內室,將其擒住。

昏暗的內室,帷幕重重。

帳外左側,一個扶風弱柳般的女子,嚇的花容失色,如土委地。

領首的是一介武夫,高大魁梧,容長臉,鳳眼高挑。他緊抿的嘴唇露出一絲冷笑。

毗零王聲音顫抖,但仍假裝鎮靜,算留住君王的一點威嚴:“你們是何人?為何闖進寡人的宮中?”

細聽還是有一些的威嚴。

內室裏除了蠟燭不充分燃燒的嗆人味,還有腐朽的肉味。

其實,早在一年前,死亡的氣息就籠罩在宮中。

毗零王知道大限已至,但終究要死個明白。

“不說,你也應該知道。”魁梧漢子答道。

“那,誰能告訴我真相。寡人禪位後,能不能保住一條命?”

“這,由不得我們,也由不得你。”

“你們不能這樣對我,予取予奪。你們的目的達到了,還想怎樣?寡人不想死。”

不足而立之年的毗零王,當年,也是現在要奪走他王位的人,一手策劃了借毗零王之手,殺死親哥哥秣零王,取而代之。時不過兩年,這個背後的操縱者見時機成熟,急於上位。派上這麼一群人,子夜後,宮禁最鬆懈的時候,潛入後宮,奪了毗零王的命。

“別廢話了,弄死他,趕緊撤。”

“唔,唔,唔”毗零王瞪大一雙牛眼,目光越過殺人者的頭頂,看向後麵立著的女人。

這個女人,麵色並不是蒼白,而是因為緊張,美麗得有些過分的臉上胭過一片桃花色。

毗零王死不瞑目,他盯著那女子,昨夜,不,不是,剛剛一個時辰前,這個女人還在婉轉承恩,百般嬌羞。

一年前的毗零王沉湎女色,後宮萬名佳麗,身子被掏空,像風中敗絮,苟延殘喘。是這個女人利用精湛的醫術,把君王的肉身調養好,重新能夠馳騁內宮。

不近女色數月的毗零王,久旱逢甘霖一般,把這個女人治理得順順當當,這個女人像春天綿軟的柳條,萬千風情。

她冷眼觀看著一群黑衣人,用被窩悶死他,臉無懼色。

毗零王在閉眼斷氣的一刻,死魚似的眼睛已弄不明白這一切。

沒掙紮多久,短命皇帝風流鬼,到陰間去報到了。

黑衣人悄悄地撤退,帶走了那個女子。

這個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枕鶴記》的作者,在一個時辰前,被宣升為秋妃。

這個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叛軍首領,江浙湖節度使,朝廷重臣,後又擢升大將軍的謝錡的妾侍。

她用一曲舞俘虜了節度使。

江湖上傳他是無人能夠駕馭得了的。

他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然而,又怎麼的!為了他想得到的江山,厲兵秣馬,誌在稱王。她作為一枚棋子,潛入宮中。

同樣是一曲舞,至高無上的男人仍舊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君王與臣子同嗜。

黑衣人卻沒有成功。

皇上是咽了氣。

隻怪動靜太大,機遇太差。他們剛出宮牆,遇到了成萬成萬的宮中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