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曆八月中秋之後,日頭落到山背後的腳步比從前要勤快些。牽著一條瘦牯牛的劉嫂,望著門口山埡內轉彎處白色的路,等兒子劉念君放學回家。牯牛立腳站住,屁股上的尾巴往身上拍打,是為了趕走叮在它身上的吸血的牛蠅。
劉嫂不安地探頭望一會兒,見路上沒有人走出來,就牽著這瘦牯牛往牛欄裏走去。
黑下來,有月牙兒走上了山堖。路上還沒有轉出劉念君。劉嫂心裏發慌,忙放下勞作的家夥什,順手撿起尺五寸長的紡步槌(一種製作稻草繩的家具),往門口的那路上奔去,她想黑,孩兒會怕,要迎迎他。
一走走了半個鍾,前麵聽到有哭聲。是孩兒的哭聲。“兒啊,別怕,娘來接你了。”劉嫂大聲嚷道,是想告訴孩兒要有男孩兒的膽氣,不能總是因為害怕而哭鼻子。
孩兒一聽到娘的叫聲,停止了哭聲,跑過來。一到娘懷裏,“哇,”痛哭聲擂起。劉嫂用手摸摸自家孩兒的頭,:
“不哭,不怕。我們回家吧。”
“嗯。”孩兒收住哭聲,牽著娘的後衣襟,往家裏走。
月光底下,冷清的山路。還是有些悶熱的溝壟上,娘兒兩個急急往家趕。
快到轉彎看得見家的溝壟上,兩邊都是高高的土坎。這一刻,一個中年男人站在路中間,定住在那裏。劉嫂不認識他。看樣子是外鄉人。孩兒害怕,抓住娘的衣襟更緊。劉嫂沒作聲,從那人旁邊走過。
那人伸手往劉嫂的脖頸上攬過來。劉嫂左右腳一叉,翻身一扭,右手提拉孩兒往邊兒上一稍,左手的紡步槌兒照男人的膝下一點。男人也後步撤,右手下叉,左手就探劉嫂的頭發上來了。
劉嫂左手畫個圈兒奔男人的頭上去,險險地和男人合上距離,男人左手往右格,劉嫂槌兒點上了男人的鼻子上,頓時男人鼻血就衝出來。劉嫂手沒停,將槌頭繼續往下一點打,恰恰碰上男人飛起的撩陰腳,腿的迎麵骨被砸個正著,男人吃痛,蹲身打滾,五尺開外。男人一句話沒,一拐一拐地往上麵的路上走去。
劉嫂也沒喊叫,也沒追,讓那男人走。自己將孩兒的手攥在手心。
孩兒看娘跟人打架,心裏是害怕的。
回家吃過飯,劉嫂就讓孩兒先洗澡,自己收拾屋裏。孩兒澡洗好後,劉嫂就開始問孩兒今的事情了。
“兒啊,今老師放學晚了嗎?”
“沒有。”孩兒的回答聲細若蚊蟻。
“那你怎麼一個人黑還在路上呢?”
“王寅和張傑與兩個在路上攔住不讓我走,後來黑了,他們就走了,我隻能一個人回家。”著,孩兒又哭了,有點傷心。
“王寅是哪個啊?”
“王寅是那個胖子,他哥哥在六年級,所以他常欺負人。”孩兒哭喪著臉,道。
“哪張傑與又是哪個啊?”
“張傑與是班委,今就是他看我不順眼,攔我的。後來王寅一起幫忙。”孩兒。
“嗯。明我去跟老師一聲,讓他們不敢欺負人。”劉嫂安慰孩兒。
學校離劉嫂家四五裏路遠的集鎮上。孩子每自己上下學,鄉下是沒人送孩子的。劉嫂的孩子劉念君今年讀三年級,是個遺腹子。
劉嫂第二就上學校,跟老師反映王寅和張傑與欺負劉念君的情況。老師讓王寅和張傑與上辦公室給劉念君道歉。這事情就了了。孩子的事兒很簡單,老師處理一下就完了。
劉嫂一看這樣,也就隻能如此了。
下午到了日頭落山那陣,劉嫂又牽著瘦牯牛歸欄。那門前白色路的轉彎處遲遲不見孩兒的身影。到斷黑,還是沒看見。劉嫂又放下活計,拿起紡步槌兒,出門去迎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