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華搖頭:“不必了,你下去休息吧。”
“哎,好嘞,您二位慢用。”小二退出去,反手輕輕把門掩上。
桑華在桌邊坐下,依次往兩隻酒杯裏斟酒。香醇的酒液順著細細的壺嘴涓涓流出,漸漸地填滿了杯子。
他對鳳瑤舉起酒杯,微微笑道:“鳳瑤少主,請坐。”
“桑大人客氣。”鳳瑤落座,對他舉了舉酒杯,然後一飲而盡。
卻見桑華一杯酒下肚,臉上竟浮起一絲嫣紅,墨黑的眸子也染上了三分醺然:“鳳瑤少主,容在下為你彈支曲子,可好?”
她點點頭,這才發現牆角處放著一架桐木的琴。桑華起身坐到琴旁,修長的十指撫上泛黃的琴弦,撥出兩三個零散的音試音,才開始彈奏。
“泛菊杯深,載了情意又幾分。
雲邊孤雁,恰似水上的浮萍。
幾度夢醒,吹梅角尋曾經。
願作塵隨馬去,月逐舟行,幾程。
……
百年之後你我是否還會再一次相逢?
簾卷西風,為你累十世情深。
是誰說定一段,緣分糾葛,來世與今生。
月色裏,誰執一盞青燈……”
一曲終了,鳳瑤已經喝了小半壺女兒紅,豪爽本性盡顯。她撫掌喝彩:“好!彈得好!”
桑華淡笑:“拙技獻醜了。鳳瑤姑娘,醉了?”
她笑,眼角眉梢都是絲絲的笑意:“我沒醉。”又搖頭,“沒醉……桑大人,鳳瑤有事相求。”
“鳳瑤姑娘請講。”他在桌邊坐下,慢慢地往杯裏斟酒,視線一錯不錯地看著她。
鳳瑤伸手按住他的手:“桑大人,酒量不好就不要喝了,免得一會兒頭腦不清楚。”
“好。”他從善如流地放下酒杯,心裏暗暗無奈:這丫頭,還說沒醉。若不是醉了,哪會這樣不顧女兒家的矜持去觸碰男子的手呢?
“桑大人,我曾聽家兄講,你當年是江湖第一的毒醫?”
“嗯。”桑華低應,心髒隱隱地發疼——江湖第一毒醫,慕國,慕棲晴。慕棲晴、慕棲晴、慕棲晴……桑華臉上好不容易出現的一抹嫣紅又褪回為原本的蒼白,甚至更加慘白。
“我想求一味藥。”鳳瑤將杯中殘餘的酒液喝盡,道,“三尺蠖。”
“三尺蠖?”他沉吟半晌,道,“三尺蠖並非是毒藥,而是一種蠱。”
“蠱?”
“知道什麼是‘蠖’麼?”他低頭抿了口酒,“蠖,即為尺蠖,為尺蠖蛾的幼蟲,食樹葉,為農人之害。‘三尺蠖‘即是以尺蠖為本做出的蠱,人服用後會喪失情欲,且對健康有損。”
“損害有多大?”
“因三尺蠖蠱性陰寒,服用之人會十分畏寒。”
鳳瑤捏緊了袖口:“三尺蠖……有解無解?”
桑華微微一笑:“三尺蠖既可以說是無解,又可以說是有解。”他故意賣了個關子,不再往下說。
鳳瑤急道:“請桑大人明示。”
“三尺蠖之解,乃是命定之人的一碗心頭血。”桑華看著她,“敢問鳳瑤少主,你求這蠱,是要用在誰身上?”
她垂眸:“我的王兄,鳳琊。”
“在下記得鳳琊少主……可是待小少主你不薄。”
鳳瑤將手縮進袖子裏,指甲緊緊地掐著掌心。她低聲道:“我也不想的……可族中祖訓,女子不可繼承族長之位,隻因女子會感情用事……偏偏我王兄也是個情種,他要繼承王位,就不能擁有這些東西……”
桑華歎了口氣,道:“隨我回冥府取蠱吧。”
其實他十分想說,為何不在族中選擇一個可以挑起族長重任的人呢?他印象中的鳳琊,是個溫文爾雅的俊朗男子,確是不適合成為族長的。但畢竟這是人家族中事務,他也不便插手。
二人回到冥府,桑華去自己的私人藥房裏翻出三尺蠖交給鳳瑤,囑咐道:“把蠱下在酒裏,它自會融開。”
鳳瑤接過蠱收在懷裏,向他道了謝便匆匆趕回了鳳族。桑華有些疲憊地揉揉眉心,剛想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就有鬼役慌慌張張地跑進來:
“桑大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