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京市,仿佛著了火的鍋爐,讓人熱得喘不過氣來。
郝恬坐在新佳賓館二層的紫金廳裏,耳邊是窗外知了沒完沒了的鳴叫聲。
落地玻璃窗阻擋了窗外的熱氣,卻擋不住煩人的噪音,郝恬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穿得還算正式,幹淨利落的鵝黃圓領襯衫配及膝長裙,顯得比平時要嚴肅認真許多。
今日的對手是個麵生的少年棋手,似是今年剛定段,看起來朝氣磅礴,渾身透著銳氣。
雖然是頭一回手談,郝恬卻一直沒有看他。
她肅著一張圓潤可愛的臉,一雙平日裏總是透著甜意的眼眸也微微眯起來,正緊緊盯著眼前的棋盤。
隻聽“哢噠”一聲,對麵的少年棋手按下棋鍾,又到了她行棋的時間。
郝恬輕輕咬了咬下唇,她在開局時因為過分慎重已經占用太多基本時,現在已經容不得她細想了。
憑著往常的習慣,她拈起白子,直接落到左上打劫。
其實這是她多年來的經驗,到了對局尾聲,如果時間不太夠,她會這樣緩一緩,給自己騰出一些精力來細膩收尾。
而對麵的少年人顯然沒有這樣的耐心,一開始並沒有應劫,直到郝恬連落三子眼看就要盤活左上白子的氣,這才沉下臉來,轉身跟她在這裏糾纏起來。
直到這時,郝恬的心還懸著的。
別看她也才十九歲,卻已經是定段多年的“老棋手”了,去年剛斬獲兩個很有分量的世界級女子圍棋比賽的亞軍,不僅直升了六段,還成功入選國青隊,成為的正式隊員。
女棋手本就在計算和記憶上有些吃虧,大局觀也不如男棋手,這幾年的女棋手成績一直沒有特別出色的,年輕棋手中除了她跟伍筱雨還能偶爾打入國際賽事十六強,其他的女棋手一般預選賽階段就被淘汰。
這成績在外人眼中已經算是相當不錯的,可對於郝恬來,這才隻是一個開始。
對於一個職業棋手來,隻能不停贏下去,才能走到更高的位置。
紫金廳裏開著冷氣,可郝恬還是慢慢出了汗,她取出繡花手帕,輕輕擦了擦臉。
她沒有化妝,臉上隻塗了防曬,所以這會兒臉上也依舊幹幹淨淨,顯得很清爽。
對麵的少年棋手也根本不關心對手的狀態,他的嘴唇開始泛白,神情也比剛才緊張許多,顯然被郝恬糾纏得有些心煩。
棋鍾“滴答”地走著,終於走到了時間的盡頭。
在雙方各耗兩個時之後,比賽終於進入讀秒階段。
郝恬目光驟變,她輕輕捏起棋子,飛快地落入棋盤之中。那股絕不服輸的氣勢,鎮得對方少年一下子就弱了下來。
他淡然的表情再也繃不住了。
助理裁判走到兩人身邊,監督他們進行讀秒延時比賽。
這會兒已經是下午兩點半了,他們從上午九點開始比賽,中午短暫休息一個半時用餐,剩下的時間幾乎一直坐在這裏對局,每個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這是“光華杯”圍棋對抗賽的十六強賽,延時讀秒一分鍾五次,一旦走神,就會跟不上節奏,把勝利拱手讓人。
棋鍾走得很快,時間仿佛在飛一般,郝恬隻覺得自己似乎一直憋著氣,助理裁判不停著對手延時時間,她卻恍若未覺。
她已經整個人陷入廝殺裏,再也顧不到周遭的一切。
終於,三點鍾時兩人收官結束。
郝恬長長鬆了口氣。
她拿起保溫杯,用略有些顫抖的手擰開蓋子,輕輕抿了一口裏麵甜滋滋的蜂蜜檸檬水,這才覺得重新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