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們,我求你們,求你們救救他,那是我在世唯一的親人了。失去他我也不想繼續在這世界苟延殘喘。”
淒厲的嘶嚎在IU病房長廊中回蕩,蕩漾到整座大樓外,飄向遠方,那哭聲如同撕裂肝髒一般痛苦的嘶吼,令聽者震驚掩耳,麵容驚懼。
每一聲呼喊都令人聲淚俱下,穿梭的護士與躺在病床上呻吟的病人俱都屏氣凝神,側耳傾聽,或掩麵或噙淚。
空蕩走廊,一席白大褂,一張口罩,一副眼鏡,麵相斯文的男人站在跪地哭喊少年身前。身後兩名年輕護士掩麵不忍去看。
他緩緩摘下帶著鮮血的素白手套。
“醫生!求求你,我求求你,錢不夠的話清樂長大以後一定會還給你,求求你幫我這一次,好嗎。求求你求求求你!”
少年使勁的磕頭,額頭間已經紅腫,依舊磕頭不止。
他伸手死死抓住那大褂的衣角,就像是在懸崖邊上抓住岌岌可危的一顆草。抬起迷蒙淚眼可憐巴巴望著,他想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希望他能伸出手幫幫他。
他希望那個人能幫他,幫他留住那躺在病床上已經逐漸冰涼軀體。
少年名叫清樂。
十二三歲模樣,麵色煞白,兩行眼淚如瀑布流落傾瀉,破舊發白的衣裳彰顯他的落魄,口齒不清的祈求,嘶啞的聲音聽在耳旁字字錐心。
斯文的醫生緩緩的蹲下身,在清樂的耳畔輕輕的幾句,就像是微風掃過,耳邊發絲輕輕揚起。忽而緩緩起身離去,走得不疾不徐,那揚起的發絲又緩緩的落下,再無動靜。
空蕩的走廊忽然變得安靜,靜到落針可聞,靜謐猶如癌細胞蔓,無限的擴散到每一個人的心裏。
各個的病房門口探出了零星幾個人頭望著落魄跪在地上的清樂,皆飽含淚滴。
清樂忽然停住哽咽,雙目不再流淚,取代的是令人恐懼的沉默,原本清亮的眼神透出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也許當一個人明白對事情已經無法控製未來走向的時候,深深的被那絕望包圍才能夠明白一些事情。
而清樂,此刻就像是明白了什麼。
他從回憶中醒來,抬頭望著昏暗空,大雨瓢潑而下。
三年,一千個日夜,走過的時間,帶不走的是回憶。
遠處青山朦朦朧朧陰雨綿延,烏雲遮蔽日,一道弧光閃過,遠空一陣沉悶炸響,令整棟樓都輕微震動。
“叔!清樂來看你了,三年,你過的怎麼樣?我帶了你喜歡的酒,還有街口張記燒臘的鹵豬耳,看都是你喜歡的。”
任由雨滴垂落臉頰,聲音沉悶,帶幾分哽咽,將一瓶酒放在石碑前,然後將那塑料袋裏麵的肉攤開放在一起,渾然不顧泥土地麵上的水窪,直接跪在地麵。
雨下的出奇大,清樂單薄衣裳緊貼皮膚,消瘦身形展露,零碎短發緊貼著頭皮,一顆顆碩大水珠順著發絲往下流去。
“我很好,如你所願,我考上了一所好的高中,一切學雜費都免了,我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語罷清樂彎腰,雙手捂臉嚎啕大哭,哭聲隨著雷聲飄向遠方。
山間風雨搖樹,山下一把繡花雨傘在泥濘路蜿蜒疾步向清樂之處奔來。
“清樂!”
甜甜的聲音透露擔憂,聲音從遠處路傳來,清樂抬起淚眼,急忙抹一把臉,整理一下那已經濕透的衣裳,從泥土中起身。
“秋涼姐!你怎麼來了!”
清樂清清嗓子道,聲音帶著嘶啞,那少女看到清樂幹淨清秀的臉先是露出一絲喜悅,眨眼看到清樂變成這幅模樣,臉色微微沉,眼中透出擔憂。
急忙上前將雨傘遞給清樂,兩人撐著一把雨傘。
“秋涼姐,你怎麼來了!”清樂重複。
秋涼穿著碎花裙,修長的雙腿筆挺,腿上一條條紅暈,想是因為路旁的枝丫雜草掃過的留下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