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常常這樣:上帝對任何人都是公平的,她給你關上一扇門,就會給你打開一扇窗。事實上果真會這樣嗎,依我看也未必。起碼它不是對所有人,不是絕對。依我,上帝對我們這些凡人的態度,也與世上的凡人並無兩樣。都是因人而異,因時而異。何以見得呢?因為她對凡人的待遇,同樣不是絕對公平的,不可能是一視同仁的,人世間的很多人很多事,她也是區別對待的,也是看人下菜碟的,不是嗎!
上帝對待我的媽媽,就是如此。就是極大的不公平,特別的不仁慈。她給我的媽媽關上了無數扇的門,並沒有給她打開半扇窗。這是事實,是鐵的事實,無法改變的事實,是我目睹而無可奈何的事實。
四十歲出頭的母親,就是這樣,她在身邊沒有男人的支撐下,沒日每夜地不知疲倦地勞作著,勤勤懇懇地忙碌著。沒有抱怨,沒有哀歎,在我們的麵前,她沒有叫過一聲苦,沒有喊過一聲累。她如同一頭默默耕耘的老黃牛,吃的是草,擠出來的是奶。她是倔強的,從來不服輸後退,她是能幹的,從來不報慫甘拜下風,她是勤勞的,從來不知道休息的滋味。她不僅每,要按時參加生產隊的勞動,還要及時地,給年逾八旬的爺爺奶奶端水做飯,還要伺候我們,五個幾歲到十幾歲不諳世事的孩子。可見,她的工作強度有多大,生活的負擔有多重。她要吃多少,常人無法想象的苦,她要忍受多少,常人無法忍受的罪!就是在這樣的生活境遇中,媽媽在我們的麵前,從來沒有喊過一聲苦,沒有過一聲難,沒有抱怨過一聲累。在那艱苦的歲月裏,漫長的時光中,她就是這樣,幾乎不分晝夜地忙碌,不知疲倦地忙碌。這些,難道老看不到,難道老不知情,這些門不是他們給關上的嗎,她為啥不給我的媽媽打開一扇窗呢?
可能是因為積勞成疾,可能是因為命運多舛,但更大的可能,就是上帝太殘忍無情,對我的媽媽太不公道了。終於有一,我的媽媽病倒了,她病得很重很重。病痛折磨著,她在大火炕上打滾,或者躺倒在被垛上,不停地呻吟,更為嚴重的時刻,甚至將自己的頭,在行李裰上撞來撞去,難以想象,是怎樣劇烈的痛疼折磨得媽媽,幾乎到了生不如死的地步!
在那個貧困的年代,哪裏有醫生,哪裏有藥店,哪裏有醫院呢!既使有的話,一無所有的莊稼人,哪裏有錢去醫治呀!缸中無糧,鍋中無米,肚中無食,身上無衣,哪裏有閑錢治病呢,這是連想都不敢想的事,甭到醫院去看看,一家老生活糊口都很困難,買幾片止痛的藥片錢都沒有,更不要到醫院去檢查治病了。更不要使用杜冷丁之類的止疼藥物了,在長達一年多的時間裏,媽媽隻能咬緊牙關強忍著,隻能是任憑病魔肆虐地發瘋做惡。這些,難道上帝看不到?難道老不知情嗎?她為啥不給媽媽打開一扇窗呢!
稍微有點醫學知識的人都會知道,胰腺癌在諸多的癌症家族中,是最痛疼,最厲害,最頑固,最痛苦的。疼痛起來可以達到痛不欲生,讓人生不如死的地步。即便是這樣,媽媽還是堅強地抗爭著,與罪惡的病魔搏鬥了三年多,抗爭了三年多,忍受了三年多,曆經了痛苦的折磨三年多,怎奈,蒼無眼啊!媽媽在1967年的9月11日這清晨,還是戀戀不舍地走了,匆匆地走了,無比痛苦地走了,十分眷戀地走了!媽媽艱難地,痛苦地,拚搏著,抗爭著,走完了她49個年頭的生命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