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清醒。
李元終於小小地清醒了過來,他第一句話就是:“鄧七七,怎麼辦,我害死了周佳,我是殺人凶手。是我安排王紹東出現在那裏的,我是殺人凶手。”
這個世界到底是多瘋狂,人人都爭著說自己是殺人凶手。我在他身邊蹲下來,慢慢地說:“今天我們特別有共同話題,我也是殺人凶手。”
李元卻一臉的淚水:“我不該在咖啡廳的時候給她發短信,我不該。”
我帶著難受和疑惑問他:“你發了什麼短信給她?”
我這才想起周佳在和王紹東說話的時候,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隻是一眼而已,臉色已經變了。
李元繼續說:“我給她發短信說,王紹東已經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知道了我和她之間的事情,我當時就在咖啡廳裏麵,我以為這樣可以讓她放棄得堅決,我以為我在操控著全場,我沒有想過她會因為這個而跳樓。鄧七七,我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殺人凶手。”
我無言以對,最後,李元居然在一邊暴走說:“我是個殺人凶手,找人來抓我啊,來抓我啊。”
李元鬧騰累了之後,我找到了曹青青問到了他的住址,把他送了回去,當我轉身正準備走的時候,李元忽然像是異常清醒地問我:“鄧七七,你說周佳是不是從頭到尾都沒喜歡過我?”
我看著眼前一臉憔悴的男人,終於沒把那句“你有愛過她嗎?”問出口。
我原本以為,愛情不是算計,愛情不是費盡心機,愛情不是絞盡腦汁,愛情不是爾虞我詐,愛情是在適合的時間裏麵的遇見,攜手就能一起走的心安。可是,這一刻我感覺愛情像極了象棋,楚漢分明的時候卻總是禮尚往來,進退取舍,短兵相接。隻有沉沒的時候才能看到真心,傾城而出的時候或者才能看到彼此的脆弱,生死攸關的時候才能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真愛。
愛情裏麵本來充滿了不速之客,生活裏麵也橫生枝節,但凡這些,不過也需要我們遇水架橋才能走過的吧。
李元錯就錯在愛得瘋狂,愛得霸道並且沒有底線。
而我和王紹東,錯就錯在,我們都不成熟,我們太幼稚,我們把愛情想得太美好,我們把自己這點自私的愛情看得太舉世無雙,看得太重。
我們的相遇就像一顆脆弱的種子,而後麵這顆種子在風雨飄搖中更是要和這風雨置氣,我們一起走過了那麼多難忘的歲月,卻沒有那一件,像今天讓我們那麼難忘。
我們之間的阻隔,從一開始就有,卻沒有哪一天,像今天一樣讓我們覺得無法跨越。
那就是,這段愛情,帶著自私的瘋狂的愛情中間,隔著讓人悲傷的命案,那些血腥的記憶會時時刻刻提醒著我們和警醒著我們,如果我們還非要在一起,那就是無恥。
我從李元的家裏走出來,在24小時通宵營業的士多店買了一罐啤酒,邊走邊喝,這落寞的城市依然寧靜祥和,好像毫無改變,而我卻覺得它一夜之間變成禁錮我的牢籠。
兩天後,意外接到了朱佩的電話。
她肯定是眼淚漣漣,她說:“七七,幫阿姨勸一勸紹東好不好,他把自己關在家裏不吃不喝,這樣下去身體會垮掉的。”
她的轉變讓我不太習慣,也有點傷感,這樣的轉變是出了人命之後,多少有點殘酷。
我回答說:“估計他現在不想見到我,我去了,可能也沒有用。”
我確實想他,可是我其實害怕見到他,我怕他一見到我,更覺得他是害死周佳的凶手。
糾結和揪心相伴而行,朱佩卻依然低聲下氣地乞求:“七七,真的麻煩你一下,他現在是我一句話都聽不進去了。”
“你連他媽的話都不聽,更不可能聽我的。”我忍住自己內心的複雜和糾結再一次拒絕。
卻不料朱佩忽然壓低聲音慢慢地說:“他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當年我和葉益民一起做的一些事,他在怪我,他恨不得和我斷絕母子關係,他可能現在覺得我是導致這些悲劇的始作俑者,他覺得如果不是我,他就不可能和你分手,他就不可能會娶了佳佳,他就不可能害死了佳佳,他已經完全陷入了牛角尖裏麵,心理醫生來了,他也拒絕交談,七七,求求你了,我隻有一個兒子,我做什麼都是為了他好,求求你放下芥蒂來勸勸他,好嗎?”
朱佩話音剛落,就伴隨著一陣崩潰後的嚎啕大哭。這一刻我無法對她說:“這些,都是你活該。”
我終於心軟,把這事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