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時候,王紹東沉默地看著我在那張我才坐了三天的卡座上細細地收拾著我的東西,他欲言又止卻一言不發。
等到我終於收拾好東西並且把張岱送的那束花放在上麵準備走的時候,王紹東才在後麵說了一句:“鄧七七,其實我知道你沒有推周佳,對嗎?”
我沒有回頭,走得像一個勇士。
對於他這自相矛盾的說辭,我不想回應。他上一刻才讓我別去傷害周佳,這一刻又告訴我他知道我沒有推周佳,想表達的是他那種登峰造極的辯證主義式自相矛盾到爐火純青的情緒嗎?我自己在心裏默默地吐槽了一句:“誰回應誰是傻子。”
我當然不是傻子。所以我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回去之前我給張岱何曉華李默默發了一條短信聚餐。
何曉華很快就回複過來說:“七七,你們下班直接回來,我今天下班早,我去買菜。”
我笑了笑,感覺這世界還算美好,至少,我還有摯友,晚上還能舉杯邀明月。
可是,當我們把那些豐盛的飯菜端上桌,他們準備讓我發表一下聚餐的理由的時候,我的手機卻響了。
我看了看號碼,是鄧春花。
我的心裏默默地祈禱了一下:“鄧春花啊鄧春花,你千萬不要在我一窮二白的時候再對我說鄧七七家裏沒錢了,給打點錢這樣的話。”
祈禱完了我又不得不苦笑了一下。
鄧春花主動打電話給我,就沒一件好事。
可是我不得不硬著頭皮接起了電話。
鄧春花的語氣很衝,和她本人的性格一樣。
她大刺刺地在電話裏麵說:“鄧七七,老娘要去深圳玩幾天,這幾天那些牌友老說她們去哪裏哪裏玩,老娘也要去玩玩。”
我被她這句話嚇了一跳。姑且不說我的口袋裏麵沒什麼錢了,再說,我們都要上班,根本沒人陪她去玩耍好嗎?
我知道,她養我那麼大,我欠她的,不是那些源源不斷寄回去的錢就能還清,她這個簡單的願望,沒有什麼過分的。
可是誰讓我一窮二白,還要上班呢?
我想了想說:“要不,你國慶再過來好不好?我國慶有假,可以陪你好好玩。”
我說的是實話。也是最好的安排。國慶的時候,我有假,而我剛好又工作了幾個月,能有幾個錢,這樣會好安排一點。
然而鄧春花可沒那麼容易說話,她依然是很衝的語氣:“鄧七七,你翅膀硬了就不想理老娘了是不是?老娘不就是過去玩幾天嗎?你犯得著推三推四的嗎?說好了,你在深圳那麼多年,我都沒去過,我就去看看你。我到了,自然會打你電話,你來接我。”
她掛了電話。
我的心裏麵一陣悲涼。我知道她肯定不是想來看我。
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讀了四年的書,上了兩年的班,她除了問我要錢就是要錢,她從來沒有問過我,鄧七七你在深圳到底是死是活。她不過是為了滿足一下自己在那些牌友麵前那點虛榮心罷了。
就當我離經叛道吧,就當我不懂感恩圖報吧,就當我狼心狗肺吧。我確實是不想見她,因為見到她,我就會重回到那些她賜給我的暗無天日的回憶裏麵。
那些回憶是那麼的肮髒,在無數次我想仰起頭好好地往前走的時候,它都像揮之不去的夢魘一樣跟著我,困擾我,直到把剛好想陽光明媚兜兜轉轉給自己多一點太陽的我慢慢地推回到那暗無天日的深淵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