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假裝咳嗽了一下,忍住情緒去飲水機那裏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他們看到我站在那裏,有點麵麵相覷,最後散開了。
展會結束的時候,王瑞波和那幾個銷售部門的同事收拾好東西之後,謝明善過來了,他對大家說:“今天大家辛苦了,等下坐我的車回公司吧。“
我拿起自己的包包準備跟上大家,謝明善忽然和我說:“鄧七七,我的車隻有五個位置,坐不下了,你自己坐車回去吧。”
我低下頭嗯了一聲,麵無表情地拎著包默默地走了。
沒錯,我的人緣就是那麼差的,可能是性格缺陷,也可能是因為我每一分錢,都往死裏扣。
畢業之後,我就應聘上了這家做網絡圖書館的公司裏麵的小文案,這個東西和我的專業一點也不對口,沒有人帶我,而且可能是我天生愚笨,努力了很久都拿不出一個好一點的創意案子,最後,我隻能淪為打雜。
我在福田新洲村那邊和另外兩個同學何曉華還有李默默合租了一個小小的一房一廳,我們的那些東西還有書本,都把小小的房間堆得滿滿的。何曉華還有李默默和我一樣,都是窮困的孩子,李默默甚至在畢業兩年之後,還在不斷地還著貸款。我們沒有什麼錢,更沒什麼本事,能找到的工作都是那麼點工資,一個月去掉房租水電網費之後,再除去吃飯的錢,幾乎所剩無幾。每一次公司組織AA製聚餐,我都隻能找一個借口推掉。
在這個時代,這個職場暗湧不斷的時代,很多事情,都是在飯桌上敲定的,而像我這麼一個不去飯局的人,和同事之間的關係,也就那樣吧。
但是我是誰啊,我是鄧七七啊,從小到大被人說這個孩子就是沒心沒肺的,所以,沒心沒肺的人哪來那麼多的介意和委屈呢?很多次了,每一次出去活動,我最多聽到的一句話就是:“位置不夠了,鄧七七你自己想辦法回去公司吧。”
可是這一次,我的心裏麵,卻堵得慌,或者是,我覺得我過夠了這樣的生活,或者是因為我重逢了王紹東。
我最後搭上了一輛去蛇口的車,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去海邊。
在公交車的搖搖晃晃中,時間就這樣被慢慢地消耗掉了。太陽變得越來越溫和,慢慢地變成一個巨大的黃燦燦的黃金餅,我坐在海邊的岩石上,一言不發。
在很多年前,王紹東經常帶我到這裏來,他自信得像一個擁有著百萬城池的王,他說:“鄧七七,等我畢業了掙錢了,我就給你買一個遊艇,帶你出海。”
當時的我是一個多麼好騙的女孩子,我總覺得這個男孩子這樣說,就真的可以說到做好,我把自己的手放進他的手心裏麵說:“王紹東,遇到你真好。”
而現在,一言不發的我,沒心沒肺的我,想起這樣稚嫩的年齡這樣稚嫩的承諾,唯有苦笑了一下。他原本根本不需要等到畢業就能支付起一艘遊艇,他原本可以帶我出海,哪怕我們順其自然到最後因為厭倦了對方而分手,也好過我最終因為十萬塊,就出賣了自己的愛情。
這樣想著,我暗藏很久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洶湧而下。是的,這幾年的這一切,太像一場我想醒也醒不來的夢了。
我往那些碎石上丟啤酒瓶,一邊丟一邊喊:“鄧七七,你這個傻逼。”
這時,我的電話響了,我想都沒想就接起來說:“你是要找傻逼鄧七七嗎?我就是。”
張岱的聲音傳來說:“鄧七七,你到底在哪裏?你看看我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都沒接?說好了家樂福門口等,你怎麼忘了?”
我可能真的喝醉了,我繼續說:“你要找傻逼鄧七七嗎?我就是。”
張岱暴怒地喊了一聲:“你在哪裏?我馬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