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前程似錦(1 / 2)

“等一下,昭。”百裏駿換完衣服從裏間出來以後,突然想到了什麼……“你把澈兒帶回來了,那流影去哪兒了?”

白澤昭依然抬著手在等越水瑤給他包紮完,漫不經心地回了句:“我怎麼知道。”

百裏駿幾乎是拍桌而起,“你不是在公主府嗎?!你怎麼可能不知道!以流影的性子,要是澈兒把自己傷成那樣,他會讓自己好受嗎?!完蛋了完蛋了,要是他出事兒了我們的計劃就斷掉了!”

“……你是說,流影……”白澤昭覺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終於清醒過來,搶過越水瑤手裏的紗布隨便打了個結,把衣服整好,站起身,到:“當時是安兒出來找我的,我也不清楚屋裏的狀況。快快,現在去看看還來不來得及!”

“好。”百裏駿點點頭,拿起桌上的佩劍丟給白澤昭,站起身,與白澤昭一同往外走。他剛走到門口,回頭跟越水瑤說到:“你拿些若離花瓣煎了水給澈兒服下,我們很快就回來。”

……

霧。

漫天大霧。

氤氤氳氳中,流影已不知自己走至何方。

左眼中的疼痛在寒冷中已經不是那麼明顯,但仍有什麼從眼睛裏流出,滑過眼角,帶著體溫,可流到了下頦,卻已然涼透。

涼得寒霜刺骨。

儼如他的心。

他覺得自己錯了,錯的很徹底。

他替所有人為自己感到悲哀。

就算,他為她受傷,那也是他自甘情願的不是嗎?看著她在白澤昭身邊,他怎麼會沒有意識到一切都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呢?

他一直固執地認為她不可能忘記他,畢竟那兩個月是他這一生當中最快樂的一段日子,她怎麼可能會忘記?她怎麼舍得?可自從那次他裝作無意地跟她在街上碰見,然而她徑直走了過去開始,他就知道,一切都是他在妄想罷了。

她早就不記得了。

也是,也是了罷。

她有白澤昭在身邊,還要記起他幹什麼。

忘了吧,就當沒發生過,他也忘了吧。

可每當他洗澡時看見那道貫穿前後的傷疤的時候,每當腹部的舊傷隱隱作痛的時候,每當他出任務前寫遺書的時候,每當他徘徊在生與死的邊緣、迷惘著不知是否該繼續的時候,他都會憶起那段時光。然後他就會再有力氣站起來,雲淡風輕地笑著告訴自己,隻有我記得又怎樣,隻要我記得就好了。

雖然還是會有淚水消失在風聲裏。

月光穿透厚重的雲層朦朦朧朧地打過來,在雪地裏跳躍著,漸行漸遠。

那是他這輩子都無法觸及到的。

一腳深一腳淺地踏在雪地裏,他隻覺得步子越來越重,眼皮也風雪迷住,越來越沉。他艱難地睜開眼,卻什麼也看不見。

忽然,腳下被什麼東西一絆,他徑直跪在了地上。膝蓋處傳來鑽心的疼,他卻叫不出聲來,聲音已然嘶啞,悶哼聲連他自己也聽不見。

罷了,他早就習慣了沉默。

也沒人聽得見。

他再無力支撐身體,撲倒在雪地上,臉埋在雪裏,竟感覺不到絲毫寒冷。

今天……不會就命斷在這兒了吧……也好,沒了自己,他們就能好好在一起了吧……雖然還是不甘心……

一想到這些,他早已麻木的心,卻又疼了起來。

以後……再也見不到她了吧……也不可能再見到那個人了……還有姐姐,尋不到姐姐了……可他本來就是一個棄子……

他閉眼前突然覺得,現在這個世界於他,荒蕪得隻剩下虛白。

……

書房的地上隻有一把匕首,和地毯上四濺的血跡。

匕首白澤昭是認得的。那是當時,流年用純銀混了竹炭打的,刀把上刻了細細密密的流雲業火,底部刻了個“安”字。

當時他去平鄆水的暴動,流影立了大功,他就把匕首送給了覬覦這玩意很久的流影。

流年刻上“安”字,意義不過是希望持有匕首的人能夠一世長安,但對於白澤昭,和流影來說,這“安”字,卻還有另一重意思。

隻是白澤昭他何曾想過,流影的那一重意思,竟與他不差半分。

安。安兒。

安。安安。

或許是命中注定。但並沒有人想要這樣的注定。

流影丟了這把匕首,他死心了。

百裏駿拾起匕首,端詳了好一陣,忽然覺得脊背發涼。依他的判斷,刀尖上那斷斷續續的透明物質,應該來自流影的眼睛……

前所未有的惶恐撲麵而來,最後一絲希望也被滔天洪水般的絕望掩住,再不見一絲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