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無盡(2 / 2)

他在湖水裏麵,呆了一日又一日,一夜又一夜,直到感受到,那個人已經重生了,然後整個人躍出水麵,臉色變得蒼白無比,全身上下都是如此的冰冷,卻麵帶笑意。

那身上仍舊穿著一身紅豔的新郎服飾,上麵還沾染著新娘的鮮血,緩緩的走著,一步一步的走著,衣服漸漸地幹了。

這是最後一個機會,如果不能在一起的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生命即便是長久的,但是以生命作為代價所能換來的東西還是有限的,哪怕願意付出自己的全部,也有一些東西是根本抓不住的,所以他才會嚎啕大哭。

就站在邊城,就感受著那個人活下來的氣息,就在感知,就在慶幸,就在歡喜。

事情還在發生呢,一幕幕都在,就像是一個永遠都沒有盡頭的輪回,永遠都不得善終。

他坐在長廊下,緩緩的睜開眼睛,距離林蘅蕪的死亡,已經過去了六年。

這是一個夏季,也是一個夜晚,腐草為螢,那些螢火蟲正從草地裏麵不斷飛出來,雖然不及天空中的星星明亮,卻用自己的方式,照亮身邊。

鳳南瑾就坐在那兒,命已經死了,自己卻永遠都死不了。

女兒就睡在身後的房間裏,自己會用一輩子作為一種守護,因為女兒的命,承載著妻子的命,那是兩條命。

他向旁邊摸了摸,摸一摸自己那已經喝了半壇子的酒,已經昏昏欲睡,但是卻從始至終睡不著,這種無法入眠已經持續了很久,一旦睡著了,就是林蘅蕪的死法,各種死法。

“我說,你究竟喝了多少酒?”

身邊的人笑盈盈地說,緊接著就有些責怪:“把身子弄壞了,還怎麼跟我白頭到老?”

鳳南瑾恍惚地笑了笑,就衝著那個少女,然後伸過手去,輕輕的撫摸,手就直接穿破了,這個虛影。

幻想這種東西,沉浸在夢裏,而夢無法控製,有好有壞。

他隻覺得胸口疼,靠在長廊下的紅漆柱子上,然後整個人蜷縮起來,疼得無法呼吸,疼的受不了,疼的在哭泣。

那很小的聲音,傳得老遠,因為實在是過於的寂靜,連蛐蛐的叫聲都沒有了,好像已經抵達了夏末,所以就連往常的那些知了,聲嘶力竭的叫喊都沒有如此的寂靜,正在彰顯著,隻有一個人在,孤孤單單。

從窗戶外就能看見人倒在地上,用力的將哭聲壓下去,卻忍不住泄露出來。

女兒站著小板凳,透過窗戶往出看,趴在窗沿上,有些失落。

身後的雲鵲走過來,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搖了搖頭。

“要是活下來的是母親,不是我的話,父親應該會很高興。”女兒明白,自己不是一個受歡迎的人。

雲鵲將人抱了起來,抱在懷裏,然後抱上了床,說:“我知道,你母親是最歡迎你的人。”

女兒眨著大眼睛,有些高興,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那我什麼時候能見到母親?”

雲鵲張了張嘴,麵對著滿懷期待的人,小聲的說:“改天我就帶你過去,小姐一定想小小姐了。”

自己,也好想小姐。

女兒想了想,又問:“母親不恨我嗎?就像父親恨我一樣。”

雲鵲輕輕地搖了搖頭,全部否決掉,好不容易將孩子哄睡了,然後離開,同樣也是坐在月下,輕輕地歎了口氣,那些無法抑製著的眼淚,緩緩地落了下來。

那一晚的對話,鳳南瑾聽得清清楚楚,所以在第二天,就牽著女兒,去看自己的妻子。

他不是不愛女兒,隻是不知道怎麼去愛,看見女兒,就會想起自己死去的妻子,那種內疚,那種無力,根本就無法言說。

下意識的逃避,根本就無法控製的住,但是林蘅蕪一定不希望看見如此的局麵,肯定會想讓自己更加疼愛女兒一些,也肯定想女兒了,所以決定帶著去看一看。

還是在那個雪山,滿山的梅花綻放,紅的像是鮮血,刺著人的眼睛,如此的生疼。

那山洞裏冰封著一個少女,模樣極為的俊美,即便是閉著眼睛,也同樣看得出來,絕對是有著一雙明亮的眼睛。那鼻梁非常的高挺,就像是瓊瑤美玉雕刻而成,配上紅潤的嘴唇,整個人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從來都沒有死去。

那嘴角輕輕一挑,輕輕一笑。

山洞外邊,有女兒歡快的聲調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