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紇,康泰三年。

七月初,驕陽灼灼,烘烤著大地,打懨了相府裏嬌嫩的花骨朵。

柳彎彎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踮腳站在大榕樹最粗壯的枝幹上,小手用力攥緊了懸在樹枝上的保命白綾,眼神往下一瞟,嬌俏的柳眉就往上一揚,“我爹呢,我爹他怎麼還不回來?”

榕樹下聚著相府裏上上下下一眾人,每一個都心驚膽戰的看著柳彎彎,倒不是怕她真上吊了,而是怕她一個踩不穩摔下來。

管家苦著臉,抬頭迎向站在盛陽下的柳彎彎,半是心疼那塊上好的白布半是心疼自己,苦口婆心的哄道,“小姐,現在離老爺下朝還有半柱香時間,加上回途中的耗時,少說也得要半個時辰,您在樹上曬著不值當,不如先下來,等老爺回來了,您再提前上去,擺好姿勢,咱們誰也不說出真相,好不好?”

“我不下來!”柳彎彎嗓音帶著小女孩兒未脫的脆甜,甩臉一口回絕,“我這回是認真的,你去告訴我爹,他要是再不回來,我今兒就在這兒懸樹自盡!”

“扶風侍衛,你看可怎麼辦好?”

眾人中,唯獨站在人群最前,手裏抱著把長劍的冷美人,由始至終沒有一絲表情變化。

管家眼神殷切。

同樣的戲碼上演了無數遍為什麼還會有人緊張?扶風頭疼,卻是對小姐的嬌縱不能不管。

“等。”唇微微一動,吐出一個字來。

“等什麼等!別聽她的!管家,你給我把我爹叫來!”柳彎彎不幹了!她人都處在生死一線了,這還等什麼等?

“等,才是法子。”扶風語氣慢慢悠悠,吐字卻清清楚楚,“你不是想讓相爺心疼你,逃了這樁親事嗎?那你就在樹上熬著,演的越慘越好。”

她爹不在她演給誰看?柳彎彎在心底吐槽,對這位新來的女護衛印象更是評了個十分差。

管家看了一眼天色,道,“小姐,天兒不早了,適才已到了準備午飯的點兒,您跟扶風侍衛先玩著,老奴帶著下人下去準備了。”

柳彎彎目瞪口呆,身子僵在了半空中,管家揮揮衣袖,頓時,樹下的下人如鳥獸散,一下走了個精光。

呼啦啦,一陣涼風拂過。

樹下,隻餘扶風一人,手抱長劍,挑眉看著她。柳彎彎咽咽口水,強撐著鎮定,“你……”

“小姐既然鍾情樹枝不肯下來,那麼扶風也告退了。等小姐什麼時候想清楚了,指喚一聲即可。”

話音一落,身形一閃,人在眨眼沒了蹤影。

輕風繞落葉,枯跡又衰生,好生淒涼。

“切,武功高強了不起啊?”柳彎彎翻翻白眼,滿嘴抱怨,將堵在喉嚨口的那句‘你不會也要走吧’生生給咽了下去。

柳彎彎背靠著樹幹小心坐下來,手繞著白綾思索著出路,管家是指望不上了,她爹也不一定指望的上,就衝著他不顧自己意願強行給添了個看守的護衛就看得出——她爹不愛她了。

柳彎彎眨眨眼,想憋出一滴眼淚的來的,結果沒用,她看向樹下,隔著一道牆,就是磐安城熱鬧的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