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父親書
——代序
1
“爸，兒子給您拜年了”
生生的話裏哽咽著淚花
昨晚來這裏放煙花的時候
都在流著淚叮囑自己別哭
不爭氣的兒子還是無法禁住
那雙紅得卡刺的眼睛
“今給你燒這麼多紙，喝酒吃肉啥子都有錢了”
一言不發的母親牙縫裏擠出這句話來
如一把鋒利的尖嘴鉗
撕裂心上紅腫的傷口
去年還是您領著我們上墳
雖然都您瘦了黑了皺紋深了
但您仍然是家裏的頂梁柱主心骨
什麼事都是您跑在前頭
今年路上少了您
坡上添了一堆墳
有什麼能換走
失去父親那撕心裂肺的殘酷
“爸，您在下麵還好嗎”
坐在墳前倚著墳頭
兒子今陪您好好話
這麼多年兒女長大了工作了成家了
生兒養女辛苦一輩子的您
還在成忙著掙錢養家幫兒女
總顧不上亂成雞窩的頭發
今兒子才想起
沒有陪您理過發
沒有帶您看過病
沒有給您買瓶酒
連和您話都常是粗暴的兩三句
我以為您是永遠不需要關心安慰堅強的爸
“爸，您還疼嗎”
剖開過的大腦
切開過的腹腔
割開過的喉嚨
還有積水的腦感染的肺
兒子顫顫抖抖一針一針拉上的氣管口
我是許諾要把您活著帶回去交給媽的
但最後兒子放棄了食言了的話吞回肚裏了
您還在怨我嗎恨我嗎
爸，兒子在老家都還發誓要守護您一輩子的
哪怕您一直躺著永遠醒不過來不了話
您最後還是拋下我們
留下整以淚洗麵的媽媽
留下手術後的唯一一句“要用好多錢喲”
令兒孫心痛一輩子的話
4
“爸，您還記得嗎”
時候我跟著您吃東家走西家
您扛著我看把戲弓著身子當兒騎的牛和馬
背著我抱著妹走幾十裏去外婆家
無論什麼時候都沒有打過兒女甚至句重心的話
那時候正月初一兒子跳下床就拽著您的衣服
劈裏啪啦一堆東倒西歪的祝福話
捏著壓歲錢蹦蹦跳跳往外跑
您傻傻地笑著看著心裏樂開了花
爸，兒子三年前進城了買房了
您數九寒冬磕著牙洗澡
也舍不得用兒子那“幾塊錢噸的水”
在家裏強著頭和媽媽爭得吵架
孫女如今也上大學了
慶功宴上卻少了最疼她的爺爺我喝酒的爸
5
“爸，我親愛的爸爸”
一輩子的辛酸您加倍地嚐
還沒來得及享受就倒了病了去了
留下“子欲孝而親不在”的悲痛
讓兒子守著這一堆草長的黃土
哭了千百場
想喊一聲“爸”
在夢裏都難啊
總是喚沒了父親喊醒了自己
二十八年前婆婆病逝了
兩年前才走了爺爺
怎麼您——
都不能多看看兒子疼疼兒子
讓兒子有時間去孝敬您
我親愛的爸爸
6
“爸，來生我還做您的兒子”
今生沒來得及孝順您
如果真的有輪回有來生
我寧可放棄一切選擇
但我一定唯一選擇您——
還做我的爸爸
把今生的遺憾加倍補闕
這燎麵的烈火就是送信的郵差
飛舞的灰燼是兒子給您寫下的諾言
雖然時光會磨蝕傷痛
淚水能模糊雙眼
但那個記憶永不磨滅在心底最深處不停地閃
那是父親纏著牽絆的心。
那是爸爸閃著淚花的眼
——014年月寫畢於神龍山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