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你。”
“我討厭你。”
“我喜歡蘇暘。”
“我隻喜歡蘇暘。”
原本就深植於心間的聲音,這一刻像一株藤蔓冰涼地蜿蜒而上。
我卻難過得要命。
“對不起。”
說話的時候,我不敢去看江銘,害怕看到他的會說話的眼睛。
害怕會不一小心就吞噬了我對蘇暘的心心念念。
我從來沒有看到過他有這樣悲傷和認真的表情。
我們都不說話。站在清晨的涼風裏。
過了很久,大概有一個世紀那樣漫長,漫長到我快要以為我們要在風裏站成城堡。
“好吧。”他終於開口。
夏天,空氣怎麼會這麼冷。
“嘿,笨青蛙”他故作輕鬆。
“我開玩笑啦”,他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小越來越小,“你不要太認真哈。”
我拚命地忍著又要往下掉的淚。
冷,我想抱緊我自己。
我揚起下巴,似笑非笑“哈哈,放心,你的話我哪次認真過。”
“完了,你以後肯定會變本加厲地欺負我”,他邊說邊無奈地搖頭,還誇張地做了一個害怕的表情。
然後我清楚地看到他將臉別到一旁,依然沉默,睫毛安靜地垂落,不安地顫動著。
真好,隻是一個玩笑。
是嗎?我問自己。
這樣多好啊,我告訴自己。
我急切地想逃離這裏,因為這裏的空氣越來越冷。
我輕輕地從他手裏拿過那盆青草娃娃,綠色的頭發還是那麼讓人歡喜。
他的嘴角扯出一抹微笑,“你要好好養著它哈,我還想看它開花的哪一天呢。”
“它是草誒,不會開花的。”我好笑地搶白,“你有點常識好不好?”
“啊,這樣哈”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揉揉頭發,孩子一般。
撓頭的姿勢,可愛羞澀的樣子,多像蘇暘啊。
要命,又是蘇暘。
“賣給我的老伯一直強調會開花的,我也一直以為會開花的。”他的音調又不知不覺地降了下來。
“無奸不商啊,”我意味深長地來了一句,“不是說是你媽媽要送我的嗎?”
他似乎有點不好意思,繼而點了一下頭,又抬起頭充滿希望地“你說它會不會有有開花的那一天呢?”
怎麼可能,內心裏無數個聲音在我耳邊叫囂。
心聲滑到了嘴邊就不忍心地變了模樣。
“額...嗯...或許會吧。”
他看了看我,笑,嘴角彎成了好看的弧度,眼眸仿佛水波蕩漾的湖麵,清澈見底。
“走吧,回去吧。”他用了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的語氣。
“嗯,那個什麼,我還要去一趟超市,你就先回去吧。”我一丁點都不想和他一起再多待一秒了,我害怕。
“那好吧。”他今天也出奇地配合我。
是啊,潛在的陰影還在,裝出的雀躍能支持多久呢。
他先走。
我情不自禁地望著他離去的方向,他離我越來越遠,隱沒在人群裏,最後消失不見。
那樣孤零零的背影,我心酸,為他,也為自己。
我的眼裏開始泛起一層霧,酸澀異常。
我慌忙地將臉別到一旁,眼淚滴在了手背上。
許多年後,憶起這一天,他的臉,他的眼,竟還是如此清晰。
夏天的早上,居然會讓人感到如此哀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