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西湖驛館(1 / 2)

越過珠江北岸蘆荻與竹林,穿過廣袤的菜畦和稻田,煙波浩渺的湖麵浮光掠影。此湖名西湖,周逾五裏,桃柳成蔭,蓮葉綠水盡如染,北出越溪有玉液池、菊湖,南注珠江,毗鄰廣州府府城西門。

信鴿落在西湖北端的西湖驛館後苑,苑中曲徑通幽,星樊竹沿路而植,開闊之處植荔枝木棉芭蕉,園中另有荷花池,周逾四百步,置山石、錦鯉其中,另有水榭回廊沿池而建,池之南花圃奇花異草彩蝶紛飛。驛館東南接西湖,有碼頭供船舶上下,側院有馬廄、車駕、庫房,故此為津路驛館。

荷花池中八根香柏柱撐起的八角亭中,一襲白衣,風度翩翩氣度不凡,抬手投足間優雅而篤定,手中折扇未施丹青,此時正對著石桌上的棋盤若有所思。

“報——雲都尉,風帥已至南海!“胡三寶興衝衝地單膝跪地奉上信鴿送來的書信。

雲無涯一抖勁啪合上折扇,轉身淡然地俯視著胡三寶。

胡三寶心頭一緊,意識到自己犯下了錯,忙搶在雲無涯開口前糾正“雲……雲驛長“。雲無涯這才接過信,在確認信息無誤後,吹燃火折子把紙條點燃後丟進棋盤旁的紫檀香爐中。

“風郎之事不可張揚。”雲無涯劍眉緊鎖,憑自己對風見秋的了解,既然他未直接到廣州府,而選擇在南海停留,必有要事耽擱。嶺南勢力眾多,其中關係更是錯綜複雜,安能泰然處之。想到這又道:“三寶,傳子豪、青峰,與我一同前往刺史府。”

“喏!……“

“二郎,三寶這是怎麼啦?一驚一乍的。”子豪從前院火急火燎地闖了進來,雲無涯正與胡三寶著什麼,見有人進來便示意胡三寶先回避。

“神神叨叨……莫非今要做啥好吃的?”目送著胡三寶走出房去,子豪轉身再次向雲無逸求證。顯然這一切都在雲無逸的意料之中,麵對這老饕期待的眼神,無奈地擺擺手。

“哪次有宴席不帶上你呀!……”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青峰提著槍豪邁地踱著步進到房中,看了一眼情勢,上下打量了一番水夫打扮的子豪,湊上前去嗅了嗅這渾身散發的魚腥味道:“你這吃貨,又到湖裏垂釣去了吧?”

子豪雙腳交替踩剔著芒鞋上的汙泥“哪——有——”一邊低下頭觀察雲無涯的動靜,往常除節假日外隻有每月十五才獲一撒歡的時間,而今日方值初一,自然又將討來訓斥。“還……還不是因為最近夥食越來越難以下咽……我看三寶廚藝是大不如前!”

“這來也怪,最近夥房做的吃食真是變了個味。”青峰托著腮幫子作回味狀,對於他這種粗漢而言,隻要有酒有菜填飽肚子,什麼滋味都無關緊要。雖及不上嗜酒如命,但也是無酒不歡。

“爾等隨我去趟刺史府,帶上兩壇博羅酒。”雲無涯走到桌案前,揮毫寫下五個字。“至親亦可殺”兩人湊上前,默念著這五個大字,不知所雲。轉身正欲離去,雲無涯叫住了青峰關切道:“轉過身去……”扽了扽青峰身後劄甲的束甲絆,

“三載了,該放下的就放下吧。”

“喏……”青峰還以拱手。

三載前,高墌城之戰,時值六月,青峰與有些將士一樣,解下了甲胄以減輕烈日的煎熬。列陣之時,青峰的兄長發現他未著甲胄,便解下了自己的劄甲硬是給他套了上。在那場慘烈戰鬥地衝殺過後,唐軍死傷十之五六,幸存的青峰找到兄長,見其身上插滿了箭矢。自那之後便落下一個心病,無論在何處都甲不離身。

成長,對於一個士兵而言是鮮血淋漓的,與其用生命的代價換取功成名就光耀門楣,不如是每一個撕裂又愈合的傷口換來心智的成熟。閱盡蒼涼之後,退卻了年少輕狂,支撐著的是並肩戰鬥的戰友與兄弟情誼。

日西斜,申時末,雙駕馬車穿過拱北樓,沿官道直街青石板前行。這拱北樓之上置有銅滴漏鍾,日出卯時,日中午時,日落酉時均以鼓聲傳與各裏坊,各門樓皆遙相呼應,戰時亦用於傳遞軍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