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淩雨是城的一位客居者,照房東太太的話來講就是一個不務正業的廢人,每都和他的畫板一起度過,好在他每個月都還能按時交上房租。他每清晨便背著一塊陳舊的畫板出去,傍晚時分才帶著滿臉的疲倦回來,也不和別人一句話。他推開房門的時候,屋裏的昏暗瞬間吞噬掉夕陽灑在他身上的餘暉。
他來城十個月了,有一半的時間是在這屋裏度過,裏麵陳設簡單,連一張像樣的桌子都沒有,隻有窗台上擺著一盆嫩綠的君子蘭,他每早上都給它澆水。但是,木床上卻是淩亂的,上麵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油畫,唯一空閑的地方放著一張照片,上麵是個笑容可掬的南方姑娘。真不知道夜裏他都睡在哪裏。
十月如一日,顏淩雨每五點便起來拉開窗上的簾布,親切的看著這座城市,像是孩子凝視著母親那慈祥的麵頰。他用最真誠的微笑迎接著破曉,然後在畫紙上簡單的臨摹,臨摹和昨同樣的風景。
起初,他還會到老街上去賣畫,現在已經很難在老街上看到他的身影了。他一直這樣孤僻的生活著,想必也沒誰會喜歡上這樣的一個人。他除了畫畫什麼也不會,但似乎畫畫也並不使他開心。
每晚,他都要到樓下的公共浴室裏洗澡,溫水流淌過肌膚讓他覺得輕鬆,偶爾也聽見幾個租客發著他們習慣性的牢騷:“去他媽的吝嗇鬼,都在這裏租房了洗澡都還那麼貴,這樣的女人就是欠男人征服。”
顏淩雨很不明白,吝嗇和欠征服之間究竟存在著怎樣微妙的聯係,也沒時間去思考,洗完澡後便急匆匆的回到房間裏,習慣性的調試著各種塗料。
每個人都會對這世界進行簡單的調侃,但他卻在這方麵沒有得到絲毫的發揮。他隻是單調的重複著生活,像工廠裏編寫好程序的機器日複一日的運轉,沒人知道他為什麼要畫那麼多的東西,從某一扇靠街的玻璃窗到老巷深處的流浪貓。
顏淩雨剛來城的時候,他還吹吹口琴,後來便也漸漸的將這件事也擱淺了。七個月前有個青年來看望過他,六個月前則是個姑娘,後來便沒有什麼人來了,除了上來查水表的房東太太。五個月前他摔傷了腿,他也隻是一個人孤獨的穿過樓下的那條老巷,一瘸一拐走到巷口的診所裏上藥。
夕陽微落,他總是一個人從濕漉漉的老街口走來,餘暉與街燈敲打這他那張稚嫩卻又顯蒼老的臉。也有那麼幾次,他淋著雨從老街口走來,不時抬頭凝視著漫的雨絲。
每清晨,他起床、穿衣裳、洗臉刷牙,打掃屋子、看那張照片,一直等到房東將一道鏽跡斑斑的鐵門打開。然後,他走出院子,背著那塊老舊的畫板和其餘的工具,到樓下的麵包店裏買兩個麵包,穿過街角淡出了視線。
人們可以看見他對這樣的生活充滿了疲倦,可卻沒人能夠勸他做出改變,因為從來就沒有人在乎著他的生活。當然,也許之前是有那麼一些人的!
以前他也有過一段短暫的愛情,在他的高中時代。不過如今回憶起來,那樣的愛情,就像孩子過家家。除了略帶苦澀的浪漫,什麼也沒有。
年輕人的生活總應該伴隨著酸甜苦辣的回憶,某些不堪回首的愛情,某種永無止境的旅行或者冒險等等。可對於他,也許隻有油畫紙上那些五顏六色的塗料了吧!
但他確實也有無法忘記的人,他記得那個女孩絕不是因為那張褪色的照片,沒人知道他為什麼要選擇離開。也許,他的思想是複雜的,淩亂不堪的,而最致命的是在某件事情上卻又顯得無比的執著。
過去,他陪著某人去放風箏,差點沒忍住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裏。現在,他隻是不時的畫著那山頂上放風箏的人。很多人的浪漫,都會隨著時間落幕,無關物是人非,隻是某些人的像際的流星滑落得飛快而已!幾個月以來,他沒有什麼新的回憶,沒有給自己留下任何值得紀念的東西。不定他都忘記了自己是誰了,生活對他來這是在無聊中探索著空虛。
這,顏淩雨窗前那盆嫩綠的君子蘭莫無故的枯萎了,他想,也許是這座城市不再留客了吧!他披上外衣下了樓,朝著巷口的紅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