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莫老太爺把自己僅存的孫子喚來,這隻是一個十餘歲的少年,或許稱之為稚童也不為過,莫老太爺生來就是一張嚴厲的臉,須發皆白卻不怒而威,年輕時闖出來偌大的名頭,在這的平陽城也算得上是如雷貫耳,而今日與自己的孫子在一起卻分外慈祥。
莫老太爺倒不像前幾日那般羸弱,反而目光如炬,神采飛揚,但是莫安命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他知道這是老爺子最後的回光返照,雖然悲愴,卻依舊表情自然。爺孫倆並行穿過一座又一座的亭台樓閣,終於到了一座極為不顯眼又十分破舊的偏遠門房,這裏很破,但卻很大,足有莫家正廳的三倍之大。爺孫倆停住了腳步,看來這裏便是他們的目的地。
莫老太爺推開房門,這裏雖然古樸破舊,卻十分幹淨,一絲不染纖塵,看起來這間屋子到是經常打掃。
屋子坐北朝南,一條普通的黑色條幾,擺滿了各色各樣的貢品,後麵的牆上懸掛著黑壓壓一排又一排的牌位,這場麵,讓人發怵。一眼望過去,隻能驚歎於這個黑色的海洋,就算數上一個時辰,恐怕也數不出這些牌位的確切數量,這便是莫家的祠堂,莫家人世代的安息之地,這個屋子,雖是破舊,對於莫家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莫老太爺拿起最下麵的一塊嶄新的黑色牌位,這是今年才掛上去的,上麵鐫刻著三個簡單蒼涼的大字——莫長生。今年剛剛葬下,從霜寒送來的消息,連屍骨都未尋到,但魂燈已經熄滅,方才立了一座衣冠塚。都知道莫長生死的蹊蹺,但莫家隻剩下這一老一,毫無辦法。
莫老太爺輕輕擦拭著這嶄新的牌位,饒是他知道這麵牌位幹淨的駭人,幹淨的令人心痛,也在不斷地擦拭。就算是莫老太爺這一生經曆無數的老家主眼角似乎也有一些水汽,莫老太爺喃喃道,“為何老爺你要這麼狠心啊,長生才二十歲啊!”
莫安命上前攙扶起了自己的祖父,將長生大哥的牌位放好,不知道什麼好,他也詞窮了,畢竟今年的莫安命也不過十歲而已。
莫安命對於下方的幾個牌位非常熟悉,每次回來第一件是就是回來拜見這些牌位,回來拜見自己的爹娘。
莫老太爺擦了擦自己的老淚,看著有些滑稽的名字,莫大,莫二,莫三,莫四,莫五,“都取個賤名好養活,沒想到你們還是先我一步,我的兒啊!若是你們再活上幾載,莫是這的平陽城,放眼整個東神洲,哪怕是整個東大陸都有你們一席之地,可惜啊,大道無情,不假年!”
這五個名字實在是簡單,簡單到有些可笑,莫老太爺一門五子,但每一個都在外麵掀起了驚駭浪,隻可惜每一個都很短命,活的最久的是莫四,但也隻有二十六歲,留下了當時隻有三歲的莫安命便撒手人寰。最短命的是莫安命的二伯隻有十五歲的年紀便與世長辭,而今年,大伯家的兒子莫安命的大哥,僅有二十歲的莫長生也離開了這個世界。時至今日,莫老太爺一門五子卻隻剩下四房留下的莫安命這一隻獨苗。有人,莫家,輸在了短命上!
莫老太爺眼神惆悵迷離,自言自語道,“給他們五個賤名沒養活起他們,然後就給老大家的兒子取了長生一名,為何依舊如此短命。”一顆老淚從眼角滑下,莫老太爺終於繃不住了,都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連喪五子之痛,這位腰板直的不能再直的老太爺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莫安命打趣道,“可能是因為我們這一家都姓莫。”
“都姓莫,”老太爺轉眼間破涕為笑,“是啊,莫長生,切莫長生,他又怎麼長生的了。”老太爺然後鄭重地向著自己的稚孫道,“二狗,我想給你改名,”
二狗,若是被學院裏的那些人聽到肯定會被笑的東倒西斜的,這就是是摘星府第一才的名?
莫安命道,“老爺子,你想改成啥名?”
莫家老太爺思慮了良久,終於對著自己的孫兒道,“短命,莫短命,二狗你覺得如何?”
莫安命的臉拉得老長,心想,這真是個不靠譜的老太爺,看著牌位上的莫一二三四五,莫安命確認了一點,老爺子在取名上確實沒有賦。莫安命果斷回絕道,“老爺子,我覺得安命便很好了。”
莫老太爺又是目光遊離,看著這些牌位,不知是感概還是感傷,喃喃自語道,“是啊!給了他們五個賤名還是如此短命,這隻是我一廂情願罷了,到底是不遂人願啊!”莫老太爺完,咳出一口鮮血。莫安命即使知道老爺子回光返照,還是心如刀絞連忙上前攙住老爺子,淚如雨下。
莫老太爺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莫安命稚嫩的臉龐,百感交集,“老四啊,到底是辜負了你們,本想把安命也帶大,可到底還是活不到那時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