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難二三。
這話,是如今平躺在稻草中的婦人教導自己的,望著如今婦人虛弱的身軀,胡塵每每想起,便心痛之致。
漢,胡雖兩爭數百年,卻無一人進一寸土,也無一人肯退一步。
胡攻取渭河城七年,漢取回渭河城一年。
渭河城自慶曆四年便被漢軍取回,新主勵精圖治,求開疆拓土。古人言,上善伐交。今人言,上善伐謀。
慶曆四年,秋末,入冬前,城隍廟內。
胡塵拽緊癱倒在稻草上的婦人衣角,有些艱難的爬起身子聚了聚一邊滑落的稻草,掩住婦人的身體。將要入秋,胡塵在城隍廟內尋盡了角落卻也未曾找到一塊布料,上街乞討,求盡裁縫鋪也未曾要到,便自作聰明的去渭河城西稻田中偷了些稻草,帶回城隍廟內以做取暖。
如今的漢新主大力推崇儒教,將其尊為國教,使得前朝香火鼎盛的佛教一下落入低穀,僧寺廟宇大肆被破壞,出家人要麼還俗,要麼就被驅逐出境。
這條政令剛頒布到渭河城內,人們便積極響應,自發的順街搗毀廟宇,僧寺。這可讓胡塵鑽了空子,趁著城隍廟前腳被破壞,後腳便帶著婦人住進。
渭河城的寺廟不少,拆起來少也要數月,城隍廟前腳被破壞肯定不會再引起居民的注意,所以短暫的遮風擋雨還是可以做到的。
望著病倒在地上虛弱的婦人,胡塵有些不敢看,便閉上眼睛。憨厚的麵容上盡是數不盡的悲痛。
大約過了一會,胡塵捏緊五指,發出清脆的響聲,似乎下了某種決心。
“我去藥鋪替您抓藥”
這婦人已經病重許久,按理來應該剩不下任何氣力了,可聽見胡塵這話,卻強忍不適抬起了手臂,拉住了將要出廟的胡塵。
“別去了”
輕微的聲音傳遞上來時,胡塵緊閉眼睛,兩行清淚落下,往日的回憶一幕幕的上爬進腦海。
回春堂
“大夫,我娘病重,已經不能起身,還請您”
“請?瞧你這身破爛的打扮,付的起我的診金嗎?”
這話一出,周圍圍著胡塵的夥計頓時哈哈大笑,似乎是為了討師傅歡心,連忙指著胡塵叫罵道:“乞丐就滾遠點!這裏是渭河城第一藥鋪回春堂,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的地方。”
“胡塵?”
這幾聲叫罵引來了藥鋪外行人的注意,那人湊上前來,一眼便認出了站在回春堂中的胡塵,有些疑惑的盯著大夫。
“家母已經患病一月有餘了,如果再不治療,隻怕撐不過明日,我知道醫者仁心,懸壺濟世,所以我相信您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
瞧見行人都圍了上來,大夫的麵色有些難看,心裏想著,若是這時將眼前這乞丐趕走,那不準會對回春堂的名聲有所影響,瞧著一旁還沒有察覺到的夥計,這大夫的大腦飛速旋轉。胡塵?
突然之間,大夫大吼一聲,朝著一旁傻站的胡塵喊道:“胡塵!你本是胡人餘孽!留你在城中已經是禍患!我怎可背大義去為你娘治病?莫治病!我回春堂就連一株藥草都不會售給你!來人,將他趕出回春堂!”這一番慷慨陳詞叫路過的行人不自覺的心生佩服,漢胡交戰數百年,朝中出現數不清楚的叛徒,走狗,每每談起都叫人寒心!可如今,一個的大夫都能出如此慷慨激昂的話,怎能不讓人傾佩!
“胡狗滾出去!”
“回春堂不是你這種沾滿鮮血的畜生可以進來的!”
一旁的夥計腦子倒也靈敏,趕忙跟著師傅一起煽動群眾。前麵熱血的青年已經隨之叫喊起來,後邊有些初來看熱鬧的人,雖然不知道在喊些什麼,卻也都一個個加入了這條大隊伍,頓時,整條街上都是大漢萬歲,胡狗滾出去這樣的話語。整個漢國最有骨氣的一批人全部都出現在了渭河城的回春堂前。
德濟堂
“什麼?你母親病重?”原本皺眉的大夫聽到這話頓時笑逐顏開,朝著提手恭敬的胡塵追問道:“何類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