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的季節最是難熬,空氣裏潮乎乎,身上濕漉漉,一點水分都揮發不出去,整個人身上沒有一處可以散發熱氣的窗口。這個時候如果進了房間,吹上一陣冷風,一準就得感冒。
“阿嚏……”程一和寵物美容院的服務員抱怨著,“冷氣太足,室內室外溫差大,一冷一熱的,身體的應激係統反應不過來,你們這是要把客人都整感冒的節奏啊……”
他剛剛滿頭是汗的抱著一隻碩大的兔子來到寵物美容院,計劃給它整理整理形象,進屋沒多久,便被冷風吹爽了。
服務員無語,客人都是上帝,寶貝們更是上帝的上帝的,如果讓它們伸著長舌頭喘著熱氣,然後在籠子裏忍受桑拿。恐怕上帝們殺了自己的心都有。所以三伏就是這樣,悶、熱,煩、躁,人還不如動物,人跟人根本沒法講道理。
程一嘴上抱怨著宣泄情緒,但真要是房間裏這麼熱,他會掉頭就走,潮濕的環境容易滋生細菌,衛生肯定有問題。所以他沒期望服務員對自己有回應。
他摸著兔子愛憐的:“阿福啊,老也有老的好處,冷熱都不敏感,不容易生病。”
這是他的老夥計,今年十二歲,生命暮年,壽終正寢的年紀。它比程一還早幾年進入細胞實驗室,經曆過無數個加班試驗的日日夜夜,程一用研究室一個不用的辦公桌專門給他開辟了個生活區,從此他們倆就在同一個海拔上相依,程一吃飯它看著,程一工作它吃著、睡著。實驗室的白鼠換了一茬又一茬,唯有它陪著程一過了一個又一個春夏秋冬。是好兄弟、老夥計一點也不為過。
“給我們整一整,不要花哨,整潔幹淨……”程一指著自己的頭發,跟服務員,“像這種,簡約不簡單……恩,精神又帥氣的就行。”
服務員看著程一幾沒洗、油光滑亮、發絲成縷,像是打了啫喱水一樣的碎發,很想……臣妾做不到啊。
服務員的眼神五味雜瓶,程一愣了一愣,很是貼心的:“如果實在有困難,那就……清潔一下,大夏的簡短一些……”
服務員不等他完,趕緊打斷了他:“好嘞……”
為了避免程一提出更多要求,他立刻轉身去做準備工作。
程一喉嚨一陣蠕動之後,還是閉上半張的嘴,放棄了跟服務員描述自己的想法。
同樣是和動物打交道,怎麼你就這麼木頭木腦的沒有一點靈性呢?
他放下抬起的手,輕輕撫摸阿福,似乎看到了六年前的影子,挺拔直立的雙耳,白色蓬鬆發亮的兔毛裏麵藏著滴溜滴溜亂轉的眼睛,腦袋搖搖晃晃的不時觀察四周,嘴裏啃著蘿卜,“哢哢哢”自帶動感音樂,時刻保持半直立的姿勢,一有動靜就能竄出去——是那種動感敏捷的夥。隻是已經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它的耳朵不再保持挺拔豎立,兔毛也變得沒有光澤,白菜葉放在嘴邊也隻是偶爾的吃上一嘴,整日的趴著不動彈,隻有偶爾睜開的眼睛告訴別人它還活著。
“老夥計,來在一起生活了六年,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
程一的思緒馬橫空的亂飛,實驗室裏確實有很多白兔,不過都是流水的兵,一波一波的換,也沒什麼能和阿福看對眼的機會。
“可惜這方麵我想的不多,沒能照顧到你。你看我連自己都沒考慮過。當然如果壽元成功了,以後有大把的時間……”
別人看起來可能很奇怪,程一研究生物,主攻細胞,進入實驗室兩年就發明了歸元血清,能延長生命體的存活時間,阿福這麼老了,按理近水樓台先得月。但是作為室友,程一卻從來沒給他來上一針。
這時手機響了,程一看了一眼屏幕,皺著眉頭,接起電話:“喂……”
電話那頭李春來是研究院的行政負責人,平常為和政府部門打交道比較多,所以一般都對外宣稱是辦公室主任。他表麵上負責行政工作,骨子裏卻是一個實打實的買賣人。程一研發的歸元血清因為需要臨床試驗,觀察效果,還需要各種專利的申請,隻是不知道為什麼,申請進度一直很不順利,所以知道現在未能公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