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藍上,白雲如不係之舟,飄而遨遊。
一隻江鷗,自白雲中飛出,徑直墜向長江。其聲在兩岸高山間回蕩,顯得格外哀婉淒厲。
忽然,撲通一聲,江鷗紮進江中。片刻,便銜了一尾食指長度的黃魚,飛出水麵。
這條黃魚原本還在江中屁顛屁顛的調戲其他同種雌魚呢。此時突遭橫災鳥禍,顯然自身沒做足充分準備。隻甩了甩頭尾,象征性的掙紮了幾下。
江水晶瑩滴落,閃著黃魚哀哀淚花,窩窩囊囊的結束了自己操蛋的一生。
可見這世間不期而遇的災人禍,最讓人手足無措。
江麵之上,有一條支離破碎的竹筏,隨心所欲的隨波逐流著。
一個光頭白臉,年未弱冠的少年。正四腳八叉的仰躺在竹筏之上。
隻見他一條麻布褲子卷到膝蓋之上,左腳的麻鞋磨爛一半,右腳更是光著。上身蓋著一件破破爛爛,不出長袖還是短袖的布衣。
此人名喚石林。麵上神形蕭索,有氣無力道:“竹意,我好餓啊。”話時,他依然望著空,像一隻擱淺很久的人魚,似乎連一點轉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被喚作竹意的,好巧不巧,就在他旁邊躺著。
其人姓周。此時雖然與石林以同樣的姿勢,同樣的神色,同樣仰躺在竹筏上。
但他一身灰色緊身紮腰道袍,雖然半舊,且加了補丁,卻遠比石林肮髒的布衣要幹淨許多。
不過他腳上的麻鞋也隻剩一隻右腳的了,其樣式與石林左腳的半隻似乎是一雙。隻是,石林左腳的那半隻更破爛些。
周竹意左手握在自己的鎖骨之間。有根紅線自指縫中穿出,繞過脖頸。似乎他纖長的手中正握著一個掛件,很珍貴的心嗬護著。
好像是怕饑餓會傳染,周竹意直等到石林的話被空氣消化了。方才抿抿嘴唇:“誰叫你非要出山的。這回好。出師未捷身先死了。”一句話,又氣又累,費了他大半力氣。濃密的短發下,一雙明目差點翻個個。
一想到即將命喪於此,周竹意又被氣醒了。歎氣道:“我不想死的這麼窩囊啊!”
石林的命已經餓的歸去一半了。自顧自的自言自語:“我好餓啊!”
周竹意怕石林真的餓死。伸手推了推他,眼色誠懇道:“哎!喝點水吧。喝飽了…就不餓了。”江上漂泊不比海上,雖然食物都是稀缺,但江水確實管夠。
石林聽話的,像隻疲累的毛毛蟲,身子蛄蛹了好一會,才將整個身子趴過來。透過破爛竹筏的縫,咕嚕嚕的喝了幾口。
江麵上,接二連三的,有江鷗銜著黃魚飛出。
石林吐著水,望眼欲穿。
忽然,他想起周竹意的授業師伯,四戒法師。在他們出山時,曾信誓旦旦對他們過的話:日後行走江湖,若遇到困難,就報為師名號!
於是石林衝著江麵喊道:“江底的魚聽著,四戒法師托我給你們帶句話。你們快快浮上來!”
似乎江裏的魚都笑抽過去了,江麵應聲冒了幾串氣泡。
周竹意嘴裏鄙視的“卻”了一聲。要石林別冒傻氣了,“如果喝飽了,就學我這樣躺著。你將周身穴位盡數打開,以自身真氣,導引地靈氣,在經脈中循環往複。這就是食氣辟穀之法。”
石林問:“能撐多久啊!”
“嗯~”竹意紋絲不動,腹語拉個長音,“道行高的,能一世不食。我呢,可撐個一二日不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