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雲合璧,落日熔金,泥濘顛簸的道路上,一架騾車緩緩而行。
騾車上一坐一躺著兩名男子,坐著的大概三十餘歲,揚鞭駕著騾車,躺著的約莫十五六歲,正捧著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二叔,咱們這位老祖宗是不是睡糊塗了,高樓森林、鐵馬飛車這些也都算了,女人們遮兩片布就在大街上晃蕩,這怎麼可能?”躺著的少年抹了把饞涎,開口問道。
被稱作“二叔”的男子從腰間取下一個葫蘆,拔開塞子,登時酒香四溢,他美美喝了一口,回道:“喏,你子還別不信,那個世界我也夢到過,那裏民風很開放,光化日之下男女便摟摟抱抱,唇湊舌弄。晚上也是光芒璀璨、亮如白晝,眾人觥籌交錯,搖曳起舞,耳鬢廝磨,一派淫靡之景。”
少年聽得入迷,臉上露出向往的傻笑,口水都流到了脖子裏,嘟囔道:“我什麼時候能夢到這個‘神秘世界’?”
男子瞥了眼少年的醜態,罵道:“色字頭上一把刀,你子節製點!”
少年白了一眼,理直氣壯道:“那能怪我,咱們周家男兒每人都有所癡迷。你的,爺爺好劍,我爹好賭,你好酒,我好美色!”
“你爺爺好劍是你爹的,我連你爺爺長什麼模樣都記不得!”男子道。
少年哈哈一笑,回道:“都一樣,都一樣!”
對話的二人正是一對親叔侄,叔叔名叫周楓,侄子名叫周鼎,因為雨後道路泥濘,他二人才買了一架騾車趕路。
叔侄倆正自行進,忽有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自他們後方響起,過不多時,十數匹奔馬疾馳而過。
日間剛下過急雨,道路泥濘,十數匹奔馬一過,將道上泥水盡數濺到叔侄二人身上,連周鼎手中捧著的書籍也未能幸免。
“奶奶的!”周鼎罵了一聲,翻轉身形,雙足一踏,整個人登時飛掠而出,速度竟快過奔馬,倏然便已落到馬隊最後一人的身後。
周鼎雙足踏上馬臀,身形筆直而立。駕馬之人忽覺背後昏暗,扭頭觀察之時,頭上發髻竟被一隻手扯住,跟著頭皮劇痛,他整個人竟被提著拋飛出去。
眾人聞聲大嘩,紛紛回身察看,但見一少年青鬆般站在疾馳的馬上,一手揚在空中,一手負在身後,臉上身上雖掛著斑駁的泥點,但自有一股咄咄逼人的英氣噴薄而出。
“籲……”
眾人紛紛收韁勒馬,周鼎所踩奔馬見前馬忽是停止,也是揚蹄收足,嘶鳴不止。整個過程馬背後傾頗高,但周鼎始終筆挺而立,神色翩然,不見半點慌亂。
眾人撥轉馬頭,一胸前掛著兩枚貝形錢幣的紅麵漢子向周鼎一抱拳,問道:“閣下可是‘周公’周鼎?”
周鼎冷哼了一聲,回道:“正是!”
紅麵漢子見周鼎滿身泥點,已猜出他突然發難的緣由,但還是問道:“不知閣下為何出手傷我兄弟?”
周鼎將負在身後的左手取出,晃了晃手中書籍,冷冷回道:“你們弄髒爺的寶貝,還想惡人先告狀嗎?識相的下馬磕頭認錯,不然要你們好看!”
紅麵漢子臉上肌肉微顫,心中氣憤之極,但他知這“周公”是出了名的難纏,不想惹這麻煩。於是向旁邊一人喝道:“老三,取一錠金子賠給周兄弟!”
旁邊那人是個虯髯漢子,臉膛黝黑,豹眼朱眉,神態頗是凶惡。他一直怒目瞪著周鼎,聽到老大吩咐,他神色甚是不忿,但也不能不聽,於是從馬鞍中摸出一錠金子,猛向周鼎擲了過去。
這一擲虯髯漢子用了暗勁,力道足以穿土裂石。
不料周鼎揚手一拂便拿在手中,拋了兩下,甩手打回,喝道:“金子不要,磕頭便好!”
周鼎這一回擲速度極快,那虯髯漢子被擊中胸口,哇一聲慘叫從馬上直墜下來,口中噴出鮮血,倒地不起。
“三哥!三哥……”有二人下馬察看虯髯漢子的傷勢,其餘人憤然抽出兵刃,驅馬將周鼎團團圍住。
周鼎依舊好整以暇的立在馬上,睥睨眾人,似乎完全不把這些凶神惡煞的漢子們放在眼裏。
虯髯漢子傷的不輕,落馬後不住咳嗽,鮮血也是吐個不停。
眾人見狀更是悲憤,在他們看來,周鼎完全是不知好歹,不收金子倒也罷了,出手傷人卻是罪不可恕。
一直冷靜的紅麵漢子在眾人的怒火中也變得憤怒,對於一觸即發的戰鬥似乎並不打算出手阻止。
“兄弟們一起上,拿下這狂妄子!”這時人群中一聲高吼,眾漢子正自激憤,皆聞聲而動,揮舞利刃一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