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暮安是在四歲那年被上山砍柴的王斧子撿回家的。
王斧子第一次見到他,是在林子的更深處。他一個人坐在林子的深處,不哭不鬧,安靜的不像一個孩子。
他穿著的是用王斧子攢一輩子的錢也買不起一隻袖子的布料精心製作的衣服,它的每一處針腳都精細的像在宣告著他的身份與富貴。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出現在這野獸常常出沒的荒郊野嶺呢?
王斧子沒有讀過書也知道,他是被人拋棄了。
王斧子不知道他是因為什麼而被拋棄,但是他知道,這件事自己不該管。
不管是他被野獸吃掉還是被凍死餓死,都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他不過是村子裏的一個孤兒,靠著砍柴賣柴過活,連自己都養不活,更不要說這樣一個看起來奇富無比的孩子。
村子裏窮,更不會有人有錢,有精力去收養這樣一個非親非故的孩子,可當他對上孩子平靜如水、奇黑無比的眼眸時隻要善心被勾了起來。
這裏是山裏,不是城裏,有那些身穿黑色錦衣的帶刀侍衛專門駐守城市的周邊,防止野獸入侵。
在這裏,是真的會有野獸出沒的。
王斧子攏了攏背在身上的幹柴,猶豫了一下,走了過去。
孩子看到了他朝著自己走了過來,漆黑的眸子始終是平靜無比,毫無波瀾。
孩子很白,很幹淨,睫毛上翹著,大大的眼睛黑漆漆的,有種讓人安定的魔力,像是一個鎮上擺賣的瓷娃娃。
王斧子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孩子。
他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右臉,在他的右臉上,有兩道長而醜陋的傷疤,那是小時候村裏的孩子拿柳條欺負他的時候留下的。
孩子的神情很淡然,看著王斧子始終保持著微笑。王斧子漸漸停了步伐,眼神有些躲閃,心中一股自卑感油然而生。
在這個小小的孩子麵前,他喪失了走過去的勇氣。
林中隱隱傳來了黑熊的低吼,王斧子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孩子的眸色漸漸的暗了下去,眼中終於流露出了感情,王斧子讀懂了那種叫悲傷的感情。
他的心猛的一抽,暗罵了一聲,快速的卸下了背在肩上的幹柴,在孩子緩緩垂下的眼簾即將遮住他眸子的時候,衝到了他的麵前拉住了他的手腕。
他一句話也沒說,調頭就跑。他的心跳的飛快,跑的每一步都險些摔倒,但是他的手裏,始終緊緊的攥著那孩子手腕。
等到他跑出了林子,麵色通紅的喘著粗氣,神智漸漸恢複的時候,他這才發現,原來他已經將那孩子帶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