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大廳裏已經很稀很輕的哭嚎聲,在看到楚念之後,突然間變得密集而高亢起來。楚念充耳不聞,緩緩走上去,鄭重地上了一柱香,林姨娘全身素服,眼神狠決地盯著她,她卻渾然不覺的模樣。
在痛恨她的人麵前,楚念居然還能露出這麼平靜的表情,姑且不論她到底是真的無所畏懼還是在裝腔作勢,都足夠讓林姨娘驚訝的。
然而真正讓她驚訝的事情還沒有完,就在所有人都盯著楚念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麵無人色地闖了進來:“不!不好了!”
楚常雲先站了起來,皺眉道:“為什麼在靈堂上喧嘩?”
來人滿頭的汗水,卻是楚府的管家,他驚恐道:“京兆尹派來的調查趙大人出事了!”
楚常雲心裏咯噔一下,不敢耽擱,快步向大廳外走去,眾人見狀,紛紛地跟著離去。
綠啟小聲道:“小姐,咱們去嗎?”
楚念揚起眉頭,道:“去,怎麼不去?這麼好的一出戲,錯過多可惜。”
眾人到了那趙大人原本居住的客房,隻見那人頭發不梳、赤腳站在門口,麵色極為難看。看到這一幕,楚常雲連忙上去:“趙大人,你這是——”
那位趙大人沒有說話,抬起手指向著屋子裏指了一下,楚常雲皺眉,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
放眼望去,書案之上文房四寶俱全,櫃子左上角一隻青花瓷瓶,插於其中的蘭花兀自綻放,這一派祥和的場景本來跟無數個平安無事的早晨一樣,可是地上、桌子上、窗戶上,甚至於床上,卻掛滿了屍體,而最令人覺得恐懼的,是那些人似乎連眼睛都沒有閉上,死死地盯著某個空洞的地方,眾人看到這一幕,隻覺得寒風一陣陣的撲麵而來,也不敢出聲,全身骨頭都咯咯的輕顫著。楚常雲頓時暴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趙大人原本同樣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這時候才回過神來,道:“我一大早起來,便看到床上那個人舉著匕首要殺我,我用力一掙紮,那人的胳膊卻斷了……”他說話的時候,仿佛還帶著做夢一樣的表情。
現在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這調查的趙大人住在楚家,早上醒來卻有這麼人要刺殺他?這實在是太嚴重了!若是傳到外麵去,那還得了,楚常雲連忙道:“昨天晚上究竟是誰在守夜,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管家訥訥地道:“老爺,奴才已經問過那些護衛,誰都沒有發現異常啊!”
林姨娘的麵色陡然發白,她實在無法遏製內心的震驚,這屋子裏死去的人,分明是自己派出去的死士,是沈府最好的暗殺者,居然全都在屋子裏!這到底怎麼回事!她有一瞬間幾乎懷疑,是這些蠢貨走錯了房間,進了趙大人的屋子!可這怎麼可能?楚念住在內宅,這位趙大人住在外宅,八竿子都打不著,這些人究竟是怎麼到了這裏?
不多時,仵作慌慌張張地來了,他得到的消息是,趙大人住在蔣家,結果遇刺了!這下子,可慌了手腳,但是等他到了這裏,卻發現趙大人毫發無傷,隻是受了點驚嚇,趙大人看到人來,怒火陡然而生,厲聲道:“愣著幹什麼!大人派你來不是來發愣的,還不快去查驗!”
仵作立刻進去,眾人看到他卷起袖子,逐一摸了死者肩臂,又去托頭。屍身早已僵直,為看清死者麵容,隻好將屍體向後扳躺於椅背之上,楚念轉過頭去,仿佛不忍心看的樣子,一旁的林姨娘死死盯著她,若非眾人在場,她幾乎想要揪著對方問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多時,仵作走了出來,恭敬地行禮,隨後說道:“血已凝固,身體已僵,如此看來,一定死於昨日深夜。”
趙大人點頭,口中喃喃道:“他們昨天夜裏是來殺我的,可是甚至尚未來得及殺死我便喪了命,這就奇了。”
楚念歎了口氣,道:“趙大人,這說明你有老天爺庇佑啊,不知是何人替你除掉了這些禍害。隻不過,這些人稀奇古怪的死在屋子裏,著實是叫人覺得奇怪。”
那趙大人自然不是省油的燈,聽了雙眉緊蹙起來:“昨天夜裏我明明派人看守著院子門口,這些人究竟是怎麼進來的?”
仵作又道:“屬下查看了牆壁、小窗、風道,卻都沒有查獲,的確很奇怪——不知楚宰相家中可有秘密的進口……”
但凡世家大族,百年之家,多少在家中都有地道的,這並不是什麼秘密,就像是楚家那處假山後麵的地道,便是直通後屋,這件事情,僅有少數的一些人才能知道,而且絕對不會向外透露分毫。仵作小心翼翼地說著,實際上很惶恐,這種事情,原本是輪不到他多言的,可是事關重大,卻又不得不問!
楚常雲麵色一變,隨後道:“客房裏根本沒有秘密嵌板,更加沒有密門暗道,進出此房非經這房門不可!”
他說的斬釘截鐵,楚念卻勾起了唇畔。
林姨娘一直死死盯著她,目光裏透露出無限的複雜,她實在是太想知道,楚念究竟是怎麼把那些人悄無聲息地送到這趙大人的房間裏去的!外麵有那麼多護衛,她到底怎麼殺了人又送到這裏來?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的!不,事情必須從頭想,楚念既然能夠逃過追殺,那一定是早已安排了人手保護她,可這些人又是怎麼進來的?莫非她知道楚家地道在哪裏?就算她是楚府大小姐,難道楚常雲就這樣放心她?簡直是令人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