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一聲,李止已是跪下,深深俯首,“此次惹母妃動怒,是兒臣不對。”
武妃狠狠瞪著他,森森打斷他的話,齒間迸出的語句清淩如碎冰,“你何止惹了我動怒,你分明是斬斷了自己的前途,你知道我們要培養起一位將軍有多不容易?你父皇生性多疑,不允許任何後宮妃嬪插手前朝之事,我們隻能循序漸進半點急躁都不得,其中利益更是盤綜複雜,這麼十幾年來,好不容易我們的人做上了禦前的將軍,你卻因為一己之私將過往的努力盡數抹去!”
李止直直看向上方之人,沉靜著氣息,不讓它發作出來,“若是真的這樣,母妃便更不應該讓他下手!”
武妃勃然大怒,“哐當”一聲,原本放在桌上的茶盞被摔了個粉碎,她深吸一口氣,眼中是滔天的怒意,嘴角的冷笑更是再也抑製不住,“我做這些是為了誰?我一心一意謀劃都是為了誰?你如今被那個狐媚女人迷了心智,連自己奮鬥那麼多年的目標都忘記了!這樣下去,我們之前的所有努力,都會被你毀於一旦!我不得不替你處理掉她,不然後患無窮!”
李止猛地抬頭,語氣驟然轉冷,“若是我不願呢?”
武妃沒想到他敢用這樣的語氣同自己說話,一時愣住了,臉色變的死白,“你說什麼?”
李止定定的看著她的眸子,語氣堅定:“母妃,我從來沒有違抗過你的命令,過去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但我已經有了自己的思想,我也不是你眼中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頓一頓,他的雙手握拳,冷冷道:“皇權我要!你口中的那個女人,我也要!我希望母妃清楚的知道這點,您既然事事為我著想,那就不要再做出讓我為難的事了。”
第二日,外頭下著蒙蒙雨,極細極密,如白毫一般輕微灑落,帶來濕潤之氣。
太醫剛剛才提了藥箱離開,此時錦芮有些乏了,隻病懨懨的躺在美人榻上,一塊手帕覆在麵上,口中哼哼個不停。
“慎兒,慎兒,給我端碗銀耳蓮子羹來,給我潤潤嗓子。”
沒人回話,錦芮眉頭皺一皺,拔高了聲線,“慎兒……”
滿室寂靜,依舊沒人回話。
錦芮當下氣上心頭,猛地坐起,一把掀了遮麵的帕子,厲聲道:“你這死丫頭,我喊了你多少次,你耳朵聾了嗎?難不成是要渴死我不成?”
待到看清眼前情形,她的話音戛然而止。
連滾帶爬從那榻上下來,她急急忙跪了,倉皇道:“參加武妃娘娘,臣女不知武妃娘娘駕到,有失禮節,還望娘娘恕罪。”
武妃冷冷道一聲“起”,目光淡淡掃在她麵孔上,想是看著眼生,凝視片刻才道:“你便是那楚府的二小姐?”眉頭皺一皺,語氣裏更是帶了幾分鄙視的神情:“不說別的,光說相貌,你比起你家那位嫡小姐,可真是差得遠了。”
一語剛畢,武妃身後的宮女內監忍不住都掩口笑了起來。錦芮哪裏受過這樣的嘲弄,眼中頓時蓄了淚,想哭又不敢哭,隻瑟縮一下,吞吞吐吐應了一聲“是,家姐確實相貌美豔,臣女不及分毫。”
武妃並不多看她一眼,隻在上方徐徐落了座,長長的珠絡垂在麵頰兩側,手中泥金芍藥五彩紈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一雙眼睛似睜非睜,那精心描繪的遠山眉卻異常耀目。
“本宮今日來你這裏,是有事想問你,你定要如實回答,否則,欺瞞皇家,這罪名你是知道的。”
錦芮瑟縮一下,頭愈發低了下去,隻怯怯道:“娘娘盡管問便是,臣女若是知道,必定如實相告,不敢欺瞞分毫。”
武妃屏退了眾宮娥,當窗臨風,伸手拈過一片伸進長窗的翠色竹葉,狀似漫不經心道:“昨晚風聲大了些,你睡得好麼?”
錦芮一愣,倒是沒想到武妃會說這般的話,囁喏半響,訕訕道:“睡得還好,多謝娘娘關懷。”
武妃輕笑一聲,“我聽著這外麵的呼呼風聲,倒像是人的嗚咽哽咽,你聽著這樣的聲音,難道不會想起昨晚那胡溫的悲鳴聲麼?難道你不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