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妃冷冷蹙眉,“什麼東西,呈上來。”
那內侍應了一聲,呈上來的托盤裏,兩枚斷裂的二寸多長的指甲塗著明紅的蔻丹,蔻丹指甲之下,赫然尚有沒有化去的褐色粉末。
李秉神色冷峻,隻一雙眼底似燃著兩簇幽暗火苗,突突跳著:“這是什麼?”
那內侍磕一個頭,“太醫已是看過了,這便是鶴頂紅,下午的時候太醫署正好丟了一些,想必就是那送甜湯的丫鬟偷偷拿了,此時自知事情敗露,畏罪自殺了。”
滿座皆是嘩然,即便這丫鬟手上有鶴頂紅,但她跟胡溫又有什麼仇怨?非得要置對方於死地?
李秉緩緩吸一口氣,太陽穴上幾欲迸出青筋預示了他升騰不減的怒氣,“其中必有隱情,給朕徹查此事。”
話音未落。
“陛下。”隻聽到有突兀的聲音響起,眾人皆看去,原是武妃身邊的貼身嬤嬤,隻見她已經跪下泣道:“此事跟奴婢有關,奴婢見過那個丫鬟,前些日子,那小丫頭偷懶少做了活兒,奴婢訓斥了她幾句,沒想到她如今懷恨在心,竟然想出了這個法子來禍害娘娘周遭的人……”
此言一出,現場嘩然,議論聲頓時四起,那嬤嬤的話初聽來頗覺荒誕,但眾人又想起,那胡溫小姐乃是武妃親自點定的三皇妃,若是那丫鬟一直懷恨在心,確實會伺機報複到她身上,這樣想來,這嬤嬤的話確實也有了幾分道理。
武妃的臉色陰晴不定,隻盈盈跪下,長長的睫毛如羽翼一扇,垂淚道:“陛下,臣妾確實對這一切毫不知情。”
李秉定定的看著她,雙目似睜非睜,端詳武妃良久,半響,輕輕“嗯”了一聲,“地上涼,跪久了膝蓋疼,你起來吧。”又道:“不知者無罪,今日你也是受驚了。”
他伸手扶起武妃,靜靜道:“你身邊這個嬤嬤年紀大了。做事又不當心,如今惹出了這樣的事端,雖然不全是她的錯,但她也不能再留在你身邊伺候了,打發她出去吧。”
武妃低一低頭,答了聲“是”。
恰好有宮人往後殿端了參湯去,一直立於旁側的武妃伸手接過道:“胡小姐怕是睡著,閑雜人等不要進去,我讓侍女端進去就是了。”
她低聲喚過一個宮娥,對方躬身行了一禮,端了那碗羹湯,轉進幾殿,過了一盞茶時分,端了空了的碗盞出來,交予宮人:“胡小姐喝完了。”她向李止寬慰一笑:“參湯可以吊氣安神,三皇子放心,胡小姐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李止倒像是毫不在意,他目光冷冷,隻盯著桌上自己的那碗甜湯不說話,那宮娥一個失神,手中一滑,碗盞己經落在地上砸的粉碎,李止似是覺得不祥,看向她,不悅地:“嗯?”了一聲,接盞的宮人嚇得魂飛魂散,即刻跪下哀求道:“三皇子饒命,皇上饒命,武妃娘娘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武妃的眉峰高高挑起,冷冷斥責道:“沒用的東西,還不快滾下去。”
喧嘩吵鬧聲中,楚念聽見內殿低低一聲驚呼,很快又如淹沒水中一般無聲無息,不覺轉頭。簾帷一揚,正見太醫神色慌張從內殿走出,“撲通”一聲跪下,頹然道:“回皇上,胡溫小姐毒性突然發作,治療無效,剛剛過世了。”
人的性命何其脆弱,生死無常亦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快的讓人做不出任何反應,甚至連一句告別的話都說不出來。
一片死寂裏,楚念卻偏生看到錦芮的眼神,帶著一股酣暢淋漓的痛快,以及一種徹底如釋重負的輕鬆,然而下一秒,有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流出,很快沒入衣衫裏,不露痕跡。
這不是正常人的眼神,楚念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正巧錦芮回過頭,正對上楚念的眸子,她稍稍愣一下,片刻,彎了彎嘴角,綻出一個冷冰冰的嘲諷笑意。
變故發生在一瞬間。
原本喧囂的歌舞在之前就早已停止,此時在場那些舞女原本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直在旁側瑟瑟站好,此時太醫剛剛來傳了胡溫的死訊,一片寂靜裏,隻聽其中一位那個少女高聲道:“啟稟皇上,奴婢有事稟奏。”
皇帝一怔,武妃和其他人也是一愣。
“什麼事?”李秉條件反射地回答。
少女抬起頭來,原本柔美的眼神如同一柄利劍拔出了鞘,寒氣四溢,竟讓所有人的目光無法從她身上移開。她的纖纖細手一揚,原本托在手上的絲帶立刻被扔了出去,帶起一陣尖銳呼嘯的聲音。原本她掩飾在袖中的右手立刻露了出來,那手中握著一把寒光閃爍的短劍。那絲帶一下子纏上皇帝身後的太監,此刻少女手中的短劍已經快如閃電、勢如驚雷般向皇帝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