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徐徐,拂過院內一株挺拔的翠柳,柔順的枝葉搖擺起來,像是優雅的舞者,扭動著曼妙的身姿。偌大的樹冠像是一頂俊美的華蓋,垂下道道柳條,偶爾會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柳樹下,坐著一個身穿白色袍子的少年。
少年名叫楊生,大概十六七歲的年紀。劍眉高挑,眸子漆黑,消瘦的臉頰上有些蠟黃,整個人無精打采的,而身上寬大的書生袍子,隨著徐徐春風蕩起一角,看起來充滿了蕭條與暮氣。
少年身上的蕭索,與這株春風中綻放新芽的老樹比起來,顯得格格不入。
或許本就該格格不入?
楊生眉頭輕輕的挑了起來,薄唇上勾起一抹苦笑,壓住了內心有些雜亂的思緒。
無論是身後的風華正茂的柳樹,還是這個稍顯冷落的院兒,與他相比起來的確有些突兀。畢竟作為一個現代人來,突兀的穿越了時空,出現在了一千年前,總會有些不適應。
即便是真的不適應,楊生也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自己因為某些特殊原因,出現在了北宋末年的雄州城,成為了一個流離失所的書生。
這個書生也叫楊生,本是河東人士,前些日子遭了兵禍,一家老死在了兵禍之中,隻有一個年過五旬的老仆人將他背了出來。逃出河東的時候,恰逢一場大雨,讓這副身體的主人病重垂死,後世楊生的靈魂附身到了他的身上,並且一路到了雄州城。
來雄州城是投親的,因為楊生的姑姑、姑丈住在雄州城,早些年也是從河東遷徙而來,這些年逐漸在雄州城內站穩了腳跟,據姑丈還成了知州府上的一名幕僚,掌管著邊軍屯田的事宜,這麼多年下來,也漸漸的積累下了不的家業。
原以為到這裏之後,便能夠過上清閑日子,卻沒想到自己的姑姑早在十年前便已經去世,而後姑丈又續了弦,續弦的夫人為他生了一子,這讓楊生的位置頓時顯得尷尬起來。
名義上,楊生在這裏會被稱一聲‘表親’,但是府裏的所有人都知道,這個‘表親’不過是徒有虛名,和這座府邸沒有太大的關係。
好在姑姑與姑丈當年生下了一位女兒,現如今也該有十四五歲的年紀。大概是看在這位府上姐的情麵上,覺得楊生畢竟是自家姐的表哥,所以才沒有將之驅逐出去。
即便是這樣,楊生也不過是住在了府裏的一座西廂別院,位置偏僻不,院子裏還顯得非常陳舊。除了一株生機勃勃的柳樹,隻有身後的兩間屋子,再加上院子中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花花草草,除此再無他物。
住進這座院兒,已經有了三的時間,前兩因為還在病著,所以沒有走出屋子,今感覺身子好了許多,才敢走出屋子曬曬太陽。
溫和的陽光灑在臉上,確實讓人身體舒適,而且那種病症漸漸離去的感覺,讓楊生發自內心的有些歡喜。
翻了翻手上的書籍,楊生略微的沉吟了片刻,最終確定了自己所處的年代。
政和五年!
按照後世公曆的標準來看,這應該是公元1115年!
作為一個後世有名氣的演家,楊生對這段曆史稍有涉獵,畢竟身為演家這種職業,不是博古通今,也需要有著大量的知識儲備。
這個時期,正是那位曆史上偉大的藝術家宋徽宗在位時期,而且楊生還知道,這段時期在漢民族曆史中,是一段較為灰暗的時刻,因為十年後的北方遊牧民族,會用鐵蹄踏破中原的萬裏河山,在漢民族的曆史中留下來極為屈辱的一筆。
不是個好年代啊!
楊生揉著眉心,心頭閃過無數個念頭,偶然間會想到做點什麼,最終卻是灑然一笑,搖頭暗想自己想的太多。現如今最大的問題,便是如何拖著這副剛剛痊愈的身子,在這雄州城裏活下去。至於其它的,都要日後再。
院兒的門被推開,一個十四五歲的丫頭,穿著淡紅色的襦裙,一雙眼睛望了進來,看到楊生坐在樹下,頓時喜笑顏開。
“公子的身體好些了麼?”
楊生抬起頭,抿嘴一笑,“好些了,感覺有力氣了,想來應該快痊愈了!”
“真的?”凝兒有些驚喜,走上前來,手中提著籃子,“等下婢子回去告訴我家姐,姐肯定會高興!”
楊生笑了笑,看了眼這婢女,有些恍惚。
在後世,這個年紀應該是初中學生吧?這個時候正是埋頭苦讀的時候,在此時卻成了別人的婢女,想來這世界便是這樣,紮根在心底的尊卑觀念,已經刻在了人的骨子裏。
這位叫做凝兒的丫鬟,是楊生表妹邱若蘭的婢女,楊生來到邱家這幾,除了當見到過一位管事之後,便隻有這位叫做凝兒的婢女,時常過來探望自己。
這應該是那位表妹的關係,可能是礙於女兒家的身份,這時候不方便出麵,索性隻能夠讓婢女過來探望,一來不會因為怠慢而失了情分,二來也免去心裏的擔憂。
“公子,我家姐聽楊家遭難,在閨房中哭了好久,雖然她對楊家沒什麼印象,但也知道那是自己的母族。”凝兒著,已經打開了籃子,將裏麵的飯菜取出,“姐的意思是,在城外為楊家立下衣冠塚,也不知道公子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