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6月5日。
師大附中校慶文藝晚會。
舞台背景掛的是厚重的紅色幕布,兩邊擺著塑料向日葵,上方拉著一條巨大的橫幅——《熱烈慶祝濱州師大附中建校五十周年》
晚八點整。
禮堂的觀眾席坐滿了全校兩千多名師生。
就在剛才,舞台上那名穿著白襯衫的少年,當著全校師生的麵,對某位女孩發表了勇敢的宣言,讓整個禮堂瞬間陷入了充滿青春氣息的躁動狀態。
“牛逼啊!”
“臥槽,沈信這家夥真敢在校慶晚會表白,這膽也太肥了。”
“衛子穎是誰啊?”
“你連衛子穎都不知道?高二三班的班長,就是剛剛表演古箏的那個,長的特漂亮,學校裏大把人在追她呢,不過台上那兄弟敢在這種場合表白,可比那些隻會偷偷送情書的家夥強多了,沒準他還真有戲!”
“噓!班主任在瞪我們呢。”
大禮堂到處都是嗡嗡的討論聲,各班的班主任紛紛起身維持紀律。
站在幕後的兩名主持人急的抓耳撓腮,指導老師也是一腦袋的汗,明顯都沒有處理演出事故的經驗。
“簡直是胡鬧!”
坐在最中間的老王校長臉色相當難看,他實在是沒想到,師大附中堂堂一個市重點中學,居然在五十周年校慶鬧了這麼一出大戲,這要是傳出去樂子可就大了。
隨著學生們的議論聲被慢慢壓製,現場也陷入了短暫的安靜時間。
十幾秒過去。
台上的少年依舊處於懵逼狀態。
沈信嚐試著深深吸了一口氣,初夏夜晚的清風灌入鼻腔,帶來一陣爽暢的感覺。
他又輕輕撥動了一下懷中吉他的弦,指尖觸感清晰。
能感受到這副年輕的身體很有活力,健康,勻稱,視力也很好。
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
一雙白藍條阿迪,牛仔褲,白襯衫,抬手揪了揪頭發,不用照鏡子,他都知道自己現在頂著一頭無比騷氣的斜分長劉海。
這一年的他,和李子一樣青春無敵。
這是他的十七歲。
眼前的一切感覺都很真實,不像是回光返照。
而且自己開車從那麼高的懸崖翻下去,大概已經成了一坨肉醬,也回不了光。
沈信不是那種善於欺騙自己的人,現實與幻境,他還是能分清楚的。
但短時間內,他還是有些消化不來目前的狀況。
自己確實是死了,這一點毋庸置疑,那長達數秒讓人汗毛倒豎的失重感,還有極端的緊張恐懼導致的意識一片空白,就是他鐫刻在腦海中的最後記憶。
這是重生?或者是時間重置?
還是因為α世界線的自己已經死亡,所以記憶被嫁接到β世界線?
遇見了超乎常態的現象,沈信習慣性地給出多種可能性,而這些可能性,卻都建立在一個基礎條件之上。
——自己真的他媽回來了。
沈信甩了甩頭,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一些,作為一名專業獵頭,快速整理情緒是他的基本職業素養。
舞台上燈光眩目,眼前的一幕漸漸與記憶中的景象重疊。
坐在第一排臉色鐵青的校長老王,在後台氣急敗壞衝自己招手的教導主任李缸,用憤怒的目光瞪著自己的班主任辛正海……
自己現在站在台上,那麼今是……
沈信轉身看了一眼橫幅的落款。
“99年師大附校慶……”
他又回頭,仔細觀察了一下台下觀眾席的反應。
慢慢地,一陣蛋疼的情緒湧上心頭。
“偏偏回到這個時候啊。”
沈信腹誹不已,看來剛才的自己,已經完成高中生涯中最慘烈的一次壯舉了。
克裏索斯爾過:友誼有許多名字,然而一旦有青春和美貌介入,友誼便被稱作愛情,而且被神化為最美麗的使。
從初中與衛子穎相識,到現在有五年時間,沈信喜歡了她四年半。
1999年的這個夏,十七歲的沈信最終選擇了用這種方式去彰示他熾熱的感情。
衝動、激烈,也似乎很浪漫。
隻是可惜,他這次失敗了,就像一枚製造多年的煙花,在上綻放幾秒就化成了灰,其實還算不上煙花,煙花至少絢麗過,他頂多就算一顆炮彈,炸的時候挺響亮,炸完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