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歸大地,冰雪未消,山川攏翠,溪水潺聲。
晨光熹微中,一抹紅彤彤的身影穿梭在樹林裏,撒下一串銀鈴笑聲。
“阿爹,我這裏也有!”
身著紅襖的女孩紮著兩把牛角辮,肩上背著的背簍,指著地上一簇圓滾滾的冬菇,雀躍著向一旁招手。
“仔細摔著。”
一道沉穩的男聲由遠及近,女孩卻不等他,蹦蹦跳跳地又跑遠了。
“嬌嬌…前麵有水,你慢著些。”
“阿爹!那是什麼呀!”遠遠的,隻隱約聽得到女孩的聲音。
男人將采好的冬菇裝進挎包中,快步了走過去。
“你莫貪玩,仔細滑倒了!”
眼看女孩踩著溪水邊的石頭探著身子去看什麼,男人急忙箭步上前,將女兒撈在懷裏,退了兩步才放下,不讚成的看著她。
“阿爹,你看嘛,那是什麼,水草嗎?”
女孩被強行抱下,鼓著腮幫子卻又來不及生氣,著急地手揮舞著指向岸邊的一塊大石頭。
男人這才一手拽著女兒,探出身子去看,待看清那“水草”時,卻是怔住了。
女兒年幼,不明所以又要往前走,被男人死死拽過,抱了起來。
“嬌嬌乖,別看。”一隻手抱著女兒,另一隻手捂住女兒的雙眼,男人深一腳淺一腳的沿著溪水淺灘向前走了幾步,繞過大石頭,這才狠狠抽了一口氣。
一具已經泡的微微發脹的屍體麵朝下趴在淺灘上,身上破碎的衣物被衝的一漾一漾,黑發綿綿鋪在溪水上,順著溪流的方向緩緩舒展,纏繞在大石的一角。
女孩看見的並不是什麼水草。
“阿爹,做什麼啦!”
女孩不滿的去掰爹爹的手,卻被男人吼住,不由委屈的嚶嚶泣了兩聲。
“走!”男人不由分,托了托女兒的身子,頭也不回,快步著向來時的路走去。
日頭漸起,寂靜的溪水旁逐漸多了一些喧嘩。
“老張,你看這衣物,可是冠雲山弟子的常服?”
五六個中年男子,舉著草叉鋤頭,聚集在溪水邊的屍體旁,遠遠圍著,不太敢走上前去。
一名褐色布衣的男子輕輕用草叉另一頭戳了戳那屍體身上掛著的衣物,側首問向身旁的另一名男子。
“我瞧著是的,你可不知道,這一大清早的,把我魂都快嚇丟了。”
回話的便是嬌嬌的爹,老張了,他一邊揪著胸口的衣物,一邊抖著,仿佛這樣就能將那顆砰砰亂跳的心給抖回原位似的。
“咱們在這冠雲山下過了三十多年了,哪裏有見過死”
接話的人仿佛很是膽,聲音越來越弱,待到“死”字時,卻是無論如何也不下去了。
也難怪,生老病死原是自然,但這般樣子死於非命的他們卻不曾見過,更不必這屍身的背上還有一道貫穿的傷口,早已被水泡的發白翻起,慘不忍睹。